評述 | 王雷:草原上的紅花花——段建珺剪紙評記
時間:2024-08-20 來源: 中國工藝美術學會 瀏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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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辰年初,段建珺先生寄來一件非同尋常的“禮物”。小心打開時,驚喜頓時席卷而來。筆者雙手捧著這本重達6.5斤的《段建珺剪紙》,在粗略翻閱后,深知書的價值和意義遠遠超越其重量所帶來的刺激——震撼人心、直擊靈魂。全書分為七個章節,歷時十余年,以近百萬字詳細記錄了段先生四十余年的從藝生涯,內容豐富、案例翔實。本書不僅是對段建珺剪紙藝術的全面總結,也體現了段先生在剪紙藝術領域的深厚積淀和卓越成就,更是對其創新精神和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的高度禮贊。與段建珺先生有緣。托中國文聯文藝研修院的福,2019年11月7日,“2019鑄夢計劃·景德鎮: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活動在景德鎮舉行,筆者與段兄不僅成了同學,還是同屋同寢。在閑聊中,巧的是段兄的老師和筆者的老師的共同老師又是同一位先生——楊先讓。故此每天睡覺前也有聊不完的話題,段兄性格質樸,為人豪邁。第一印象就是談話之間風趣幽默,天真自然,心無旁騖。時隔五年,2023年7月11日,筆者負責的國家藝術基金2023年度藝術人才培養項目“當代觀念性紙藝術創作人才培訓”開班,特邀段兄來金華講學,其人其藝猶如夏日草原上吹起的清風,一舉一動豪邁灑脫,讓久處體制學習的學員涼爽通透中體悟傳統文化的精髓和創新思維的啟發。
李遠(唐)《采勝》詩中寫道:“……葉逐金刀出,花隨玉指新。”段建珺五歲跟隨姑母等民間藝人學習剪紙技藝,以“剪”為生,剪刀從不離身,身邊只要有些許紙片,就拿出剪刀沉醉其中。段先生曾在著作中言道:“靈指生風,銀剪流丹。”他享受右手中金(剪刀)與木(紙張)之間的剛柔交錯,也享受紙片在左手上一旋一轉時的情感傳遞。片刻之間,那些花兒、鳥兒、馬兒就歡快地跳了出來。在段先生的剪紙技術中,他早年受拓樣剪的啟蒙,后以冒剪為主,冒剪相對于拓樣剪創作方式更加自由,但也更考驗藝術家的造型能力和對事物隨心所欲的駕馭能力。當一件剪紙作品完成后,作者輕輕展開畫面時,那份驚喜感讓在場觀者激動不已。為了強化剪紙語言,段先生又創造了“亂剪法”和“密剪法”。亂剪而不是胡亂瞎剪,它看似偶然,卻自有章法,每一刀的落下皆有獨特的韻律與節奏,仿佛是剪刀在與紙張進行的一場音樂交融,具有詩意,體現沖突。密剪為畫面增添了一份美學肌理感,乍看之下,畫面無痕,仔細觀察,這些細膩的剪痕暗藏在每一處細節中,使整個畫面在觀者眼中愈加生動鮮活,尤其在表現毛茸茸的毛發時,每一根都栩栩如生,充滿生命的氣息。從段先生拇指上一塊老繭可以想象出,其在創作中的辛勞與熱愛。40多年來,他剪掉了雜念、剪出了精彩。在其“亂剪”“密剪”的操作中,讓觀者體悟到“人剪合一”的至高境界。段建珺用紙取形,頗為講究。作品以紙載意、以形取神,精氣情足。中國是紙的故鄉,它天然地承載著中國文化精神,是講述中國故事、強化民族文化認同的絕佳媒介。段先生剪紙作品用紙多以紅色為主,也時常會根據作品的特殊意義選擇特殊紙張,如報紙、書紙等。紅紙,不僅具有鎮邪之意,而且取大好的運氣。在《周公解夢》中言道:“見紅紙,主好事至。”即為夢見紅紙,預示鴻運當頭,步步升高。另外,帶有文字的紙則具有更豐富的人文意蘊,它會承載著人類的智慧和當下的社會屬性。段兄以剪為筆,“書”寫隨形,讓作品體現多重文化元素的融合共生,使其再次充滿新的靈性。
劉劭(魏)《觀人經》中說道:“徵神見貌,則情發於目。”紙是形的載體,形是意的升華。意在剪先,心手造物,形神一體,以神達意。段先生在多年的磨礪中,忠信剪紙中對“勁氣”的追求。他向農民請教騾子與黃牛在耕地上的差異,觀察草原馬的生活習性和各種性情……,只有夯實了這些最基礎的知識和經驗,才能在作品中體現“活脫脫兒”的生命感。段先生獨創的草原大寫意剪紙,豐富了剪紙語言表現力。在2015年的作品《斗雞》中,作者通過夸張的形體表現和精湛的形態刻畫,將兩只斗雞刻畫得惟妙惟肖。斗雞的嘴、爪、冠、翅膀等都充滿了力量和動感,突出彼此之間的對抗,成功塑造了一幅撼人心魄的激戰場景。縱觀全書作品,還發現在一些動物、人物的刻畫中,存在一個有“目”、無“目”的有趣現象。如作品《馬頭琴的傳說》《瑞豬添福》,我們可以發現這些動物皆具有神采奕奕的瞳仁(瞳神),仿佛訴說著內心的情感,蘊藏著無盡的故事。而在《草原春音》《芳草流蹤》等作品中,這些神采奕奕的瞳仁不見了。這種無“目”的表現形式又顯得神秘和深邃。在筆者認為,觀者可以根據自己的人格、性格、德行給作品“點睛”。如果觀者是仁愛的人,作品的“目”中則具有了誠實和端莊;如果觀者是勇敢的人,作品的“目”中則具有了光亮和強盛;如果觀者是智慧的人,作品的“目”中則具有了靈活和深遠。段建珺《斗雞》宣紙30cm×21cm2015
段建珺《馬頭琴的傳說》大紅紙53cm×72cm2004
段建珺《草原春音》宣紙280cm×73cm2019
蘇軾(宋)在《又跋漢杰畫山二首》中說:“觀士人畫,如閱天下馬,取其意氣所到,乃若畫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櫪芻秣,無一點俊發,看數尺許便倦……。”段建珺以草原獨特的地域環境、民俗民風為創作的源泉,以少數民族的圖騰崇拜、北方草原祥瑞的動物紋飾為沃土,吸收早年間涉獵的泥塑、面塑等手藝,加之為人質樸、性情豪邁的性格,獨創了草原大寫意剪紙。作品中“笨瓣子花兒”的表現形式,去掉了繁瑣的細膩,卻增添了質樸簡約的風格;線條的單純明快,卻表現出辭少意多的內容。在《昭君橋》《馬頭琴的傳說》等作品中,作者結合地域性、民族性以及動植物鮮明的個性和神韻,在簡潔洗練的表達中,給予觀眾更多可讀的空間,體現出雄厚質樸、古拙浪漫的文化品格和美學氣質。段建珺《昭君橋》宣紙65cm×65cm2004
段建珺在國家藝術基金2023年度藝術人才培養項目“當代觀念性紙藝術創作人才培訓”授課中流露出的一句話:“剪紙還在,窗戶沒了!”他也許是指傳承剪紙的創新還在繼續,可是那些具有創造經典樣式的老人們卻不在了。這種惋惜、眷戀感,讓在場聽課的學員記憶深刻,沉思許久。紅花借助廣袤的草原更加艷紅,草原也因擁有無數鮮艷的紅花而釋放出旺盛的生命力。段建珺先生的剪紙作品猶如草原上綻放的“紅花花”,盡情地吸收草原所給予的養分,讓創新繼續、讓傳承繼續,也讓這些鮮艷的“紅花花”迎風盛開,散發出獨特的藝術魅力,成為草原上最美的風景。
王雷:中國工藝美術學會纖維藝術與設計專業委員會副主任、浙江師范大學設計與創意學院學科學術發展中心主任。責任編輯:張書鵬
文章來源:中國工藝美術學會纖維藝術與設計專業委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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