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元本人供圖
鮮美的荔枝、嬌艷的紅棉花、吉祥如意的孔雀,在一枝獨秀的“流水路”針法下,廣繡的題材意象總是透著一股濃濃的嶺南風。
“洋船爭出是官商,十字門開向二洋。五絲八絲廣緞好,銀錢堆滿十三行。”屈大均的一首《廣州竹枝詞》,道盡清代廣州十三行的錦繡盛景。1757年,乾隆皇帝下旨裁撤康熙設立的江、浙、閩海關,獨留粵海關處理中西貿易往來。自此,地處廣州的十三行“近水樓臺先得月”,成為獨攬中國外貿持續達85年之久的貨物集散地。
廣州作為當時中國唯一的對外通商口岸,廣繡的外銷也達到了鼎盛時期,其從業人員有3000多人。“廣繡‘來圖定制’業務在清朝末期就已經有了。”王新元說。
一錦一緞,一針一線,素手飛揚,紋樣乍現。廣繡外銷品,氤氳著“千年商都”深厚的歷史風尚,具有濃郁的嶺南特色,又吸收了西洋的藝術風格,中西融合,深合西方人的審美趣味,更一度引領歐美的社會時尚。來自東方的華麗刺繡大披肩、洋傘和折扇,成為西方女性的愛不釋手的物品。
王新元提起廣繡侃侃而談,如數家珍。與全國的其他刺繡相比,廣繡的一大特點是遠銷海外,近年來又“回流”至國內。伴隨著海內外頻繁的商品交易,王新元認為,廣繡是當時中外交流的一種媒介,促成了一場“隱形”的中西方文化交流。“廣繡正是在絲綢生產、貿易、消費的深厚底蘊上生長起來的。”
破而后立:從守護家園到守護傳統技藝
《廣繡西周頌鼎》。王新元供圖
廣繡,這種看似只有女人纖纖玉手才能完成的技藝,卻曾由男工引領著最難技法的探索,他們被稱為“花佬”。王新元的微信昵稱是“廣繡@帛繡郎”。“原來是拿槍保家衛國、守護家園,現在我拿繡花針,其實也是另一種守護,守護的是傳統技藝、工匠精神。”王新元說。
他小時候就接觸刺繡,在部隊退役后又拿起繡花針,所以更珍惜這份事業。王新元回憶,十幾年前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直至現在,這個習慣也一直在堅持。“如果我今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肯定是今天我沒有繡花。我一定要爬起來,我怎么也要繡一個小時才能睡。”王新元笑談,“刺繡中的每一個動作,都成了我的‘肌肉記憶’。”
扎根西關,穿梭于在大屋和騎樓間,王新元理解的廣州城市精神是“用作品來征服人們的視野”。他喜歡旅游,經常去一些古鎮、博物館來汲取靈感。走得多了,看得多了,他就琢磨,要創作專屬于自己的題材,而不是某種意義上的“復制”。
2005年前后,輾轉數家博物館汲取靈感后,他產生了一個浪漫的想法——穿越到青銅時代。“我很想穿越回去,我想看看這些精美的青銅器,到底是怎么鑄造出來的。”王新元回憶說。
后來,在《廣繡毛公鼎》《廣繡西周頌鼎》等作品中,他完成了這次“文化穿越”。
藝術創新:從“銹跡斑斑”到“翠綠通透”
《廣繡翠玉白菜》。本人供圖
帶著“文化穿越”的思路,王新元開始了新的探索之路。歷經多次嘗試和錘煉,他成功創作出“銹跡斑斑”的廣繡青銅器作品,獲得了不少贊譽。但此時,他并不滿足,很快開始了新的探索。于是,王新元將自己的目標轉向了“翠玉白菜”。
“在刺繡‘翠玉白菜’時,我遇到的最大的挑戰是顏色過渡。”王新元說。
“因為你要繡出翡翠的通透感,顏色的過渡決定了這幅作品的難度,因為顏色過渡不自然,或顏色過渡不豐富,就體現不出來文物原作的翠綠通透。”他進一步解釋說。
他繡了拆,拆了繡,反反復復,用心感受這件文物的“魂”。王新元說,在刺繡過程中,用刺繡的技藝表現它,總感覺少一點“魂”。王新元便查閱各種史料,與“翠玉白菜”來了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與它相識、相知。
終于,他在不同的質地中找到了相通之處,翡翠的水潤感,和刺繡的薄透感,有天然的相似點,接下來,他沉下心去不斷雕琢,刺繡作品最終“水”到渠成。在王新元的《廣繡翠玉白菜》作品里,絲織品的薄透,呼應著翡翠的水潤,“虛實相生,無畫處皆成妙境”。
“繡完一幅作品,達到我滿意效果的時候,我是很驕傲自豪的。因為我知道,我是在用另外一種方式講述這些文物的故事。”王新元說。
原文載于:中國青年網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