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讀|新磁州窯藝術的開拓者
時間:2023-01-13 來源: 中國工藝美術學會 瀏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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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美術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田忠先生是一位杰出的美術出版家,他曾獲得過第五屆中國出版政府獎優秀出版人物獎;同時他又是一名優秀的陶藝家,兼任河北美術家協會主席團委員、陶瓷藝委會主任,在推廣與傳播北方磁州窯文化的事業上身體力行,在繼承北方磁州窯化妝土傳統工藝技術的基礎上,發展出化妝土工藝技術新形態,成為北方磁州窯化妝土工藝現代性轉化與新人文的實踐者。
追溯田忠的從藝經歷,其真正進入藝術世界,是從他1990年考入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陶瓷藝術設計系開始。作為一名青年從藝者,田忠走著一條獨特的道路,求學期間師從楊永善、陳若菊、陳進海等先生,廣泛學習造型基礎和設計美學,進行了扎實的寫生練習,尤其在空間、形體塑造方面狠下苦功,并將中國工藝美術史、中國陶瓷史等專業知識運用于創作當中。 20世紀90年代初,西方現代陶藝思潮風靡中國美術院校,也影響了在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學習陶瓷美術的青年學子田忠。求知渴望與青春活力驅使年輕的田忠開始閱讀哲學書籍,對內心修養和人生體悟有了獨特的追求。反思自己的求學之路,田忠決心不走任何捷徑,開始精研國畫、裝飾、陶瓷彩繪等藝術課程,廣泛揣摩研習中外傳統陶瓷藝術精品佳作,加之他對北方窯口的關注,對傳統陶瓷技藝的學習,這一切都為他的陶瓷創作打下了基礎。 在尋根潮和文化熱的推動下,中國藝術界開始從傳統文人意趣尋找資源、從傳統思想和文化尋找資源、從民間文化尋找資源,他們都在各自的創作中不同程度地利用了中國傳統文化或圖像資源。在這股熱潮中,田忠始終保持清醒獨立的思考,他既沒有被幾千年的中國傳統陶瓷藝術文明所吞沒,也沒有被現代陶瓷藝術創作中普遍存在的西方全盤轉型論所誘惑,而是從一開始就探索屬于他自己的陶藝道路。 這種從藝經歷在田忠今后的藝術創作中演化為對民族本土化藝術語言的追求。大學畢業后,他回到河北美術出版社工作,開始從學者研究的角度來觀察北方陶瓷視覺語言形態,這種編輯研究的經歷也為他的陶瓷作品找到了一種生命的文化切入點。藝術現代性的進程中,地域文化的本源一直都是潛埋的文化基因。當藝術家回溯此基因的原點,田忠自述道:基于磁州窯的創作而言,實際上我認為因當地原材料及工藝的影響,北方陶瓷都是相互聯系和影響的,如磁州窯、定窯、邢窯、井陘窯,從某種意義上說都是北方化妝土系列工藝,所以我目前做的事情就是發展北方化妝土工藝技術,在繼承北方化妝土傳統工藝技術的基礎上,逐漸形成具有新的形態創作的現代北方陶瓷藝術。此即文化基因視域下北方陶瓷文化價值當代意義的轉換。 由此可見,品讀田忠陶藝作品需要從形的語義、色的要義、力的感觸、抽象基點、民族精神等方面來切入,才能找尋其作品之要義和精髓。 首先是形的語義。觀察田忠陶藝作品造型,主要集中于圓器的塑造。北方圓器與南方圓器相比形體古樸粗獷,經典器型樣式往往集中在罐、缽、盆、瓶等日用器皿之中。田忠陶藝的器型尊崇古樸樣式,并將其改良為小口寬腹,特色鮮明。這昭示著作者追尋器與道的比較,器本身所具有的立體空間的屬性,使得工藝語言更加獨立。作者親自參與拉坯,更將其專門找工人設計的陶瓷造型區分開來,作者將自我的感悟通過泥性的手痕納入陶藝器型之中,來體現物語本質屬性。田忠的陶藝作品《大罐》系列,一方面顯示出田忠的性格與氣質,陶器埏埴,器不苦窳。另一方面也表達了他對北方地域的感受,對平靜自然的柔性造型美學的體悟,達到了心靈情緒和審美對象的統一。在這一系列作品中,他將陶瓷彩繪方法與現代造型樣式結合,以此尋求新的開拓,這也是他專心汲取傳統瓷器藝術的豐富表現手段和思索民族內在精神蘊涵的收獲所在。在他作品形象傳達的張力態度上,可以看出他對中華民族審美品質的判斷。 其二是色的要義。田忠工作以來從未中斷陶瓷藝術的創作,他來往于全國各地瓷區,在環境的磨煉和迫使下,他研究起了化妝土裝飾,并進行裝飾釉色的配置,廣納博收之間形成了自己的色彩風格。田忠陶藝作品主要承自磁州窯黑白藝術,以北方陶瓷的化妝土裝飾工藝創作白底黑花或黑底白花的陶藝圖案,形成了簡練概括、單純靜穆的風格。這些作品充分展現了化妝土裝飾的材質美,富于形式感和裝飾性,為陶藝界所矚目,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種單純的色彩對比將陶瓷器皿的空間、裝飾、形體展現得淋漓盡致,點線面聚散,構成了畫面裝飾感。田忠還利用化妝土剔花劃技術表現山水、花鳥、景觀融合。北方寂寥廣袤的土地,一曲長笛牧歌奏演著鄉情與舒曼的情愫。天空、大地、樹木、房屋,無一不在抒發著作者自然主義和浪漫主義的胸襟,使作者得以跳出傳統磁州窯學養的視野,融入泥火釉語言中呈現人文的素養和張力。 田忠陶藝作品中黑白的形式語言張力既有對傳統的繼承、演繹、消化,又將視覺元素打散、重組、聚集、對比,形成語言觀照,從中他得以超出傳統與現代的語言糾葛,逐步完善自己的藝術語匯。裝飾領域中的泥、形、色的整體統一協調,使得傳統陶藝具有現代性語言,在視覺上造成陌生化的同時完成了現代陶瓷語言的轉化。 其三,力的感觸。力的語言在田忠的陶藝作品中有自身工藝文化的獨特價值,其使得裝飾與器型具有不同語言結構。力的聚散,讓形體擁有了生命力;線的力量通過輕重緩急的節奏控制塑造坯體,使之具有協調性。力的構成還以切、割、刮、刻、劃的手法語言體現出一種雕塑的體量感,這種筆觸與作者的創作心境緊密相通,作品所展露出的情緒使作者與之同呼吸共命運。 其四,抽象基點。陶藝語言不論是器型還是裝飾都呈現視覺要素,抽象的器型與裝飾也是事物外觀具象的高度提煉。田忠的陶藝作品用點、線、面具象形式來演繹構筑情感的物語,這些來自作者情感、思緒的抽象語言映射出其對事物的理解,泥土的細節、張力、釉色與窯火的落痕,所有這些細節都在吸引著觀者去玩味和揣摩其不同的指向與精神要義。田忠還從設計中的空間構成和雕塑中三維空間的真實感染力中得到啟示,借鑒西方現代抽象表現藝術中的肌理效果,再將中國傳統藝術內在的審美觀念用以構建藝術表現力。其采用開光構圖,用陰線的刻花來映襯類似素樸肌理的陶藝造型,在整體釉面處理上用近乎透明的草灰釉組成作品視覺色彩大感受,給人以山石的凝重體積感。造型氣象古樸自然,灑脫豪放,且透出一種剛強之感,具有極強的整體性。 田忠在出版工作之余,長期在自己工作室的窯房中創作,對泥火釉語言有了獨特體悟,這使其作品形成神秘、不可言說的象征性視覺奧義,和陶藝達成了人與自然的和諧。 其五,民族精神。中國陶瓷文化博大精深,北方窯口承載著中國歷史文化的演化歷程。而進入現代以來,科技文明的出現使得傳統農耕文明的物質載體不再具備材料優勢,陶瓷逐漸演變為博物館文物的呈現,貼上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標簽,而傳統文化資源如何面對新的時代生活,這是給傳統產瓷區提出的頗具挑戰的命題。田忠沒有一味跟隨現代陶藝步伐,而是以學者式的分析精神,從傳統陶瓷自身的命運和轉型途徑中抽離了出來,通過自我探索、精研篤行來改造北方窯口,完成現代性演繹。 此外,磁州窯的線型、力度、文化、裝飾,自古以來就形成了一套獨特語匯,北方窯口的高度藝術自覺性和表現力度,使黑白語言最大限度地發揮了藝術表現力和寫實、寫意的抒情力。磁州窯、井陘窯等北方窯口如何在保持原有語言形式的基礎上與學院派結合,如何從色、形、力、抽象、民族精神性等方面進行探索,這些都通過田忠的個體陶藝實踐找到了突破口。 田忠陶藝作品既展露出他智性所在,又顯現出他不斷在尋求風格的突破和自我的超越。這種內心激越的情感與陶藝的動態形式感又自然地呈現了一定的法度和秩序。正像田忠的人生態度一樣,是積極的、入世的,是一種現代陶藝家的進取人生態度和陶瓷藝術自平靜審美觀念的諧和。田忠將中國傳統的陶瓷藝術精神和現代審美意識相結合,從而打開了一條從傳統到現代的通道!(來源:《上海工藝美術》雜志2022年第四期 作者:張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