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5月25日,在廣州暨南大學石牌校區舉行了教席揭牌儀式暨首屆教席學術論壇。論壇以“傳統手工藝傳承與創新中的思考與探索”和“傳統手工藝與當代設計的相互賦能與創新”為思考話題,通過“學者觀點”與“大師對話”兩個環節進行了探討。文化遺產創意產業研究院《民藝傳承》微信公眾號將陸續刊登相關文章與對話實錄,與讀者共同分享。
畫琺瑯是什么?琺瑯其實是一種很接近玻璃的材料,把這種材料碾磨成粉以后,與水或者油調和成類似水彩畫的顏料,然后就可以直接繪于金屬質或者是陶瓷質或者是玻璃質器物的表面。然后將其放入爐中燒制,琺瑯就熔化并凝固在器物的表面,形成非常漂亮的顏色,同時也是一種保護層。
現在大家看到的是琺瑯在不同胎體表面的運用。這個鼻煙壺就是玻璃胎的,下面的碗是瓷胎的,右上角是一個銅胎畫琺瑯盤,右下角是透明琺瑯。透明琺瑯只有廣東才會燒制,當時北京宮廷造辦處(琺瑯作)也沒有這個技術。
畫琺瑯工藝源于歐洲,它是如何引進中國的呢?康熙二十二年(1683)開放海禁,相繼設立閩、粵、江、浙四個海關。因為當時粵海關是一個面向歐洲的通商口岸,所以歐洲的畫琺瑯技術首先傳到了廣東并開始在廣東燒造。粵海關監督或者是兩廣總督不僅把通曉畫琺瑯藝術的西洋傳教士護送入宮,還把手藝精湛的廣東工匠送到清宮內務府造辦處琺瑯作當差。當時制作畫琺瑯的地方一個是在廣東,另外一個在北京。因為康熙皇帝對歐洲畫琺瑯的欣賞,造辦處琺瑯作也很早就開始學習制作畫琺瑯,與來自廣東和景德鎮工匠們一起,參考歐洲進口的琺瑯制品,借鑒傳統的瓷器燒造技術,在歐洲傳教士的幫助下,在康熙晚年也達到相當水平。
廣東生產的金屬胎畫琺瑯(以銅胎居多),一般簡稱廣琺瑯;廣東生產的瓷胎畫琺瑯,一般稱廣彩。琺瑯彩的引進帶來了中國傳統彩釉調色盤的革命,對傳統陶瓷藝術影響深遠。廣琺瑯繪畫功底非常高超,無論花鳥、蝴蝶、山水,與當時文人山水、花鳥畫相比毫不遜色。一些傳統戲曲或小說經典場景,也會在廣琺瑯上見到,比如這件廣琺瑯盤盤心是根據《水滸傳》第十四回繪畫的,反映赤發鬼劉唐大戰都頭雷橫的橋段。
當然還有西洋人物裝飾,像下面這個盤,盤心描繪的是當時歐洲繪畫非常流行的圣家族題材,畫面是主角圣母瑪利亞、耶穌以及圣若瑟。
廣東很可能是在畫琺瑯上最早引用西洋題材并采用西洋畫法的。康熙雍正在位期間,不太喜歡穿著暴露的西洋人物作品,所以內務府造辦處制作的畫琺瑯上幾乎沒出現西洋人物。而廣東,不僅能得風氣之先,而且藝術創作相對自由,所以最早引進西洋人物裝飾、西洋技法繪畫的是在廣東,這是廣東在歷史上或現在都可以引以為自豪。
廣琺瑯種類、功能非常多樣,像這種宮燈應該是當時制作以后專門進貢給宮廷用的。還有一些手爐,應該也是為宮廷制作的,還有很生活化的火鍋。
總之,當時廣琺瑯在日常生活的各個方面都有使用,有一部分東西還外銷到歐洲或者是東南亞其他國家。像這兩個大的瓶,當時就外銷到歐洲以及美國的一些地方,放置在貴族家庭門的兩邊,作為花瓶。
這是銷到歐洲的一套早餐具,高腳的小圓杯,當時是放雞蛋的,旁邊的橢圓蓋盒可以放奶酪。
銷往歐洲的廣琺瑯,會參照歐洲的銀器造型,比如這件水壺,器型仿照歐洲銀壺,是成套茶具之一。當時歐洲上層貴族非常流行喝茶、喝咖啡、喝巧克力,廣琺瑯為了適應歐洲的市場需要而制作適合的飲器。但是,大家也會留意到它的裝飾題材完全是中國風格。
除了銷往歐洲之外,廣琺瑯還銷往印度,這個盒子就是當時銷往印度的,印度貴族拿它來裝檳榔。
為什么說它是裝檳榔的呢?倫敦維多利亞與阿爾伯特(V&A)博物館有一幅印度18世紀的細密畫,畫面中間地上畫的是全套的檳榔器具,有裝檳榔的盒子,造型與我們前面看到的畫琺瑯盒完全一致,裝玫瑰水的長頸瓶、小杯子和唾盂,一應俱全。V&A現在還收藏著造型完全一樣的玉質、金屬質盒子,為印度17、18世紀的產品。
還有銷往泰國的,比如這件香水瓶,佛塔形的金蓋與泰國的佛教信仰相契合,罐腹的菱形紋樣是典型的泰國風格。所以你會看到銷往各個不同地區的廣琺瑯,會因應當地文化、審美需要,圖案造型都會有變化。
這件杯子是銷往越南的,杯子底下還有“明命年造”四字款。越南文化當時受到中國文化很深刻的影響,所以器底也學中國宮廷的做法署年款。明命皇帝1820~1841年在位。
香港中文大學剛剛結束的“總相宜——清代廣東金屬胎畫琺瑯特展”得到2022年國家藝術基金的資助。這個展覽在5月18日國際博物館日的時候在深圳博物館開幕,各位嘉賓、各位同學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前去參觀、了解一下這一廣東幾百年前曾輝煌一時的工藝。那個時候無論是技術、人員、藝術品本身還是原料,交流完全沒有阻礙,真正的全球化。
在做古代畫琺瑯展覽的同時,我們也邀請了兩岸三地十幾位當代琺瑯藝術家,在香港元創方Loupe做了一個當代琺瑯展覽,大家看到左上角的是香港的一個藝術家,右上角的藝術家來自臺灣,下面兩位是來自廣州的父子倆。右下方是楊承燊,是楊志峰師傅的兒子。前面提到清代廣東是可以做透明琺瑯的,但是很長一段時間已經不能做了,近幾年楊承燊又試驗成功,非常的難得。當時我們在元創坊組織了系列活動,包括面對面的交流和手工工作坊,讓普羅民眾自己親手創作、燒制。因為是小班教學,所以推廣起來不是那么的容易。
畫琺瑯工藝相對于其他非遺來說,可能受到的關注并不是很多。希望將來能夠借助暨大這樣平臺,對畫琺瑯工藝進行更多的扶持,讓它在當代發展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