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傳統手工藝自20世紀50年代逐漸恢復以來,并沒有真正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社會主義改造和國民經濟發展的需要,改變了傳統手工藝自然順應社會發展和轉型而探索求生的當代演化進程。一方面,社會主義改造結束了傳統個體的、私營的生存形態,將分散的個體整合到公有制的集體組織中;另一方面,規模量產的需要,將手工藝人聚集到社會化大生產的產業鏈內,改造為產業從業者,納入計劃性的管理秩序中。在所有制和生產方式改變以及社會文化轉型的同時,傳統手工藝行業的產能被戰略性地抽離了國內社會消費,全面調整向國外市場,并以批量化生產的非生活必需的觀賞品、陳設品、裝飾品之類的高檔商品出口換取外匯,為當時國家重點和支柱產業的建設發展提供支持。由此,被賦予特定戰略使命的傳統手工藝便與國內百姓的社會生活分離開來,并漸行漸遠,形成一種相對獨立的非常規性的運營模式。基于這種模式形成的社會各個層面對傳統手工藝的認識,也就不可能符合其本應生發的規律,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違背了手工藝的發展規律。
當代中國的傳統手工藝一度被置于脫離社會生活的小環境中,既不同于常規的工業制造業,也不完全屬于文化藝術行業。割裂了與社會生活的聯系,傳統手工藝行業成為一個被隔離在外的另類,即便在21世紀初已實現了經濟的市場化,但仍然難以明確自我的定位并恰當地融入百姓的生活。現階段,無論是技藝的保護與傳承,還是產品的創意和設計,中國傳統手工藝依然徘徊在消費社會的邊緣,大多數還游離于現代生活之外。從業者想在當下謀求一小片空間臆造自以為是的傳統手工藝樂土,這終究無法與現代生活融合,也難以去向未來。
制約傳統手工藝在當代傳承與發展的一個關鍵問題就是傳統手工藝的現代轉化——跨越時間和文化“代溝”形成的隔閡,與現代社會生活相融合,與現代人追求和認同的美好生活方式相融合。現代轉化的困境受制于思想意識,首先就是缺乏認識上的現代轉化。沒有客觀、充分地認識傳統手工藝的進化規律,沒有探索其現代轉化的內涵依據,就無法找到傳統手工藝通向未來可持續發展的思路,也就不能構建相應的模式和路徑。
雖然一些研究者已提出“傳統手工藝與現代生活相融合”,但并沒有為傳統手工藝可持續發展難以突破的瓶頸提供解決之道。究其原因,是未能深入到決定美好生活方式的價值觀層面來認識傳統手工藝的發生、發展、傳承、演化。在現代社會發展的過程中,無論是技藝的傳承、產品設計、創意創新、宣傳、評價等,還是教育、培訓、研究等,傳統手工藝及其產品始終與社會生活保持著難以逾越的距離,一些從業者、參與者、研究者還未認真地去分析、思考歷史發展中傳統手工藝與各時代人們生活方式之間的關系,甚至在認識和精神體驗上將傳統手工藝與現代生活對立起來,將傳統手工藝從現代生活中剝離出來,使之被“制成”現代社會的一種標本裝飾。
手工藝之作,非徒為物,乃營生活。若只觀、玩、藏之比諸珍異,則荒其題,遠其旨矣。在古代,傳統手工藝是社會生活和社會發展的一種必需。進入現代,在計劃經濟時期,傳統手工藝具有出口換匯以發展國民經濟的必需性,但這種必需與當代中國百姓的生活并無直接的、實質的、必然的關聯。而在當前以及未來,傳統手工藝的必需性又是什么呢?在古代,手工藝人是一種重要的戰略資源,掌握手工藝的人是要被保留、被爭奪的,因為存在著剛性需求。反觀現代,一旦缺少生活需求的支撐,稍遇變故,傳統手工藝的發展即會迅速跌入低谷、陷入困境,并對從業者形成“擠出”。脫離了生活實際的傳統手工藝行業,似乎變得可有可無。相比而言,其中被特指的傳統手工藝,比如玉雕、刺繡、雕漆之類,其傳承狀況更是不及民間手工藝。民間手工藝大多植根于日常生活,滿足人們切實的物質與精神需求。所以,只有創造出讓傳統手工藝具有必需性的環境,以及與之相應的持續的、規模的需求,傳統手工藝才能恢復自主、健康的生存和發展。
實現中國傳統手工藝的現代轉化,首先要實現認識的現代轉化——如何認識中國傳統手工藝、如何認識中國傳統手工藝的演進、如何認識中國傳統手工藝在當代及未來的生存和發展。當然,對于“現代轉化”,不能囿于“現代”二字,這里的“現代”是相對于各個歷史階段的廣義的、相對的時間概念。
傳統手工藝從業者和參與者的認識的現代轉化,一方面強調如何認識傳統手工藝,另一方面則指如何認識“非遺”以及作為“非遺”的傳統手工藝。其中,形成制約作用的是:現代社會里,人們以怎樣的視角進行認識。
在現代社會,人們自然而然地會以現代人的時代定位來回看傳統手工藝,將其作為過去的、傳統的文化代表,作為歷史遺存來進行認識和利用。在先入為主的意識里,并沒有將傳統手工藝視為現代社會的一項必然組成,認為機械化、工業化、自動化制造工具、工藝、技術才是現代性的,而傳統手工藝并非是現代性的,有時傳統手工藝甚至與“舊時代的”“落后的”聯系在一起。20世紀下半葉,傳統手工藝雖然被重視、被鼓勵,但是,它所獲得的發展主要是為重工業、其他主流產業提供資金支持,并且主要都集中于物質生產的范疇。而到了21世紀,在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大環境中,人們依然按照慣性模式認識傳統手工藝,獵奇式地將其當作現代生活的零星裝飾,或是物稀價貴的可居奇貨。作為非遺傳承人的手工藝人,雖然常常現身于各種展會、獎臺、媒體報道等場合,但從實際效果來看,不過是宣傳、講故事的陪襯,氣氛再熱烈、情節再傳奇、色彩再玄幻,也沒有將傳統手工藝納入到真實的百姓生活中來,尚未實現其應有的現代轉化。
那么,與其他被認為是現代性的,甚至是未來性的制造技術和產業相比,傳統手工藝真的不能“現代”嗎?真的無法普遍地與現代社會生活相融合嗎?真的只能是以復古的形態出現嗎?真的只能一直這樣“傳統”嗎?
對于傳統手工藝以及作為“非遺”的傳統手工藝的認識,應該跳出既有的定式,換位到它來時的角色和視角:從過去向現代和未來的向度,來體驗和探尋傳統手工藝在應對和適應社會轉型中的存在與發展。從傳統手工藝生存發展的需要,從傳統手工藝與社會生活方式的關聯性,從傳統手工藝與社會發展的關聯性,來思考、探索、實踐傳統手工藝的進化之道。在回望的向度上,現代人大多看到的是承續中的改變和留傳;而在前瞻的向度上,現代人將體驗跨時代的古人是如何適應和開辟的。就如同生物的自然法則一般,傳統手工藝也隨著文明和社會的發展進行著自身相應的演化:變化、淘汰、新生。例如:古人對材料的認知是客觀的、開放的,而且是不斷地學習、積累和豐富的;著眼當下,則相對主觀和保守,反而失去了古人對材料認知和運用的價值理念,以片段的語錄、范式替換了整體的多元與多樣。古人對材料的選擇和加工不是為材料而材料,而是為人、為生活,體現出的是適合、適用,也正是宜人、宜生活、宜時代的價值觀推動著傳統手工藝的完善和豐富。反倒是現代人,往往為材料所累,于工藝則少有精進了。
通過大量的傳世、出土物品,可以看到古人的生活是豐富多彩的。即便是被現代人認為生產力不發達的新石器時代,古人的生活也并非真如當代眾多考古學者或相關領域專家們所描述的只有祭祀儀式(如圍火舞蹈,對著某個方向或某物集體叩拜等)和相互爭斗的那般單調乏味。“國之大事,在祀與戎”①,在未認識到生活鮮活性的闡釋者頭腦里,難免將其解說得機械和無聊。然而,功能齊備、分類精細、形制多樣、工藝嚴謹、裝飾有度的各種古代物品,向現代人展示出的是古人生活的多樣性、適宜性、趣味性(圖1)。任何一類物品,無論是盛器、飾品、陳設,都不只是一個功能剛剛達標的基本型,它還顯現出古人對更好的生存質量、生活品質的追求。這種不斷完善的認識和由衷的向往,推動了材料認知,以及審美、工具、工藝等的全面發展。而且,基于對生活方式及其代表的價值觀,還塑造出不同地域環境(如山區、沿海、平地、高原,寒冷、溫暖、濕潤、干燥等)、不同時代(如新石器時代,夏商周三代,秦,漢,魏晉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明,清)的工藝面貌。
由石器時代進入青銅時代,各類手工藝顯示出形制、功能等方面的傳承性,同時,也在材料、工藝、裝飾、功能等方面進行了必要的現代轉化。由陶器向青銅器發展的過程中,制陶工藝并未消失,而是與青銅器鑄造并行,雖然其中的彩陶制造顯現出明顯的消退,但是刻、塑工藝以及制釉、燒釉等工藝不斷發展。青銅器和陶器裝飾紋樣的高度發達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古人對于裝飾需求和熱情并未衰減,只是對彩陶的需要顯著降低(圖2)。
生存與生活的需要,兼有客觀的與主觀的需要。這些需要隨著社會的發展而演化,在新、舊生活方式的更替中不斷進行著傳統手工藝的現代轉化。先秦時期,青銅器工藝和產品已經相當成熟、完備和發達,在漢代有所延續之后,隨著陶瓷工藝、冶鐵工藝的發展及瓷器、鐵器的興盛,青銅器及其鑄造工藝逐漸淡出了社會生活的中心舞臺。在講究禮制和禮治的儒家文化主導的文化環境中,其時代的“現代”人并沒有對具有禮樂制度象征性的青銅器有所留戀,即使青銅工藝曾經充當過關鍵、核心的角色,但其邊緣化卻是社會發展的必然。
再如,一直到漢代,中國古人的治玉工藝都處在高度發達的水平,但在漢代以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治玉工藝并沒有取得能維持基本面貌的成就,很大程度上是玉器及玉材料在社會生活中需求的改變造成了相關的影響和結果。而到唐、宋時期,治玉工藝再度興起,其工藝并未顯現明顯的斷裂,而風貌則與漢代及以前大異其趣。由此可以發現,在漢代至唐代這個較大的時間跨度中,中國古人也并沒有刻意保持治玉工藝的延續,其工藝整體上并未因時代的變遷而有減損。值得注意的是,治玉工藝的發展與新的歷史階段的社會需求形成了無縫銜接。這說明,工藝的存續是以生存與生活需要的發展、演化為依托的。
又如,在明代初期,景泰藍工藝就經歷了形成、發展與完善的過程,即:形制的中國化,圖案和裝飾的不斷融合,適用范圍的不斷拓展。從明代到清代、民國時期,再到1949年后,景泰藍的材料與工藝在完善之中又繼續發展,生產的機械化程度不斷提高,在材料、工藝、形制、圖案、裝飾、產品應用等各個方面展現出一脈相承之中各時代不同的生活風貌。由此可見,傳統手工藝的現代轉化影響著自身的發展,而其時的社會生活方式及需求又影響著傳統手工藝的現代轉化。
另外,一些手工藝失而復現,例如:清末民初雕漆工藝在北京的重生,20世紀50年代象牙嵌寶玉石工藝的再現,等等,這些工藝可能是原工藝的失而復得,也可能是對相同表現形式追求的殊途同歸,同樣都表明:與其勉力維持某種工藝的生存,不如保持對其產品的需求。失去了必要的需求,相應的工藝最終不免被淘汰,就像象牙撥鏤、雕填工藝一樣。所以,傳統手工藝的現代轉化與可持續的生存發展,并不是人為地將其置于現代環境中便能如愿達成的,必須有兩廂適合的環境,才能使之得以生根發芽并開枝散葉。
對于傳統手工藝的認識應當建立在對現代社會發展趨勢和手工藝發展趨勢的客觀認識基礎上。科技、工具、材料等飛速更新,已經明確展現出了當前和未來的前景。作為傳統手工藝的從業者和參與者,是不能否認這一趨勢的,更無法逆社會潮流而生。因此,無論傳統手工藝的“傳統”,還是手工藝的“手”,都不是現代人阻滯、拖慢這一類工藝向前發展的理由。從業者并不是要以傳統的材料、工具、工藝、生產方式去對抗和挑戰現代科技,而是要著眼于:在這樣的社會發展中,人們究竟可以怎樣地生活?當前忙碌、焦慮、競速的狀態,是否是現代人和未來人的唯一選項?
傳統手工藝及其產品所能提供的生活方式與生活狀態更為人性化,更富于適度的節奏感,能夠提供人格化的生趣,而這恰恰是傳統手工藝及其產品相對于數字化、互聯網、虛擬世界、人工智能之類新生事物最核心的優勢。享受現代科技所帶來的便利是有代價的,速度和慣性不免會裹挾沉湎其中的消費者偏離初心,而傳統手工藝及其產品對應的慢、閑、逸的生活方式正是一種對這種快速和慣性的中和劑,能為現代社會的發展提供適當的調節和修正。
生活方式的劇烈變革和非延續性,造成了傳統手工藝在當代的生存困境:沒有持續的規模化需求,傳統手工藝便無法融入現代社會,無法通過現代轉化展開其自身在當代的發展之路。僅僅依賴“非遺”保護的勉力支持,擺在傳統手工藝面前的將仍然只是“獨木橋”而非“陽關道”。
當代傳統手工藝從業者生產的產品絕大多數與社會現實生活沒有直接的、必然的、緊密的聯系。無論是材料、工藝,還是內容、形式,產品的創意設計和制作都只面向少數消費者。從比例上來看,消費者群體的規模甚至遠不及封建王朝時代。雖然有消費能力的制約,但如果產品價格降到可接受的區間,大多數消費者對當前的傳統手工藝產品是否會具有較高的消費意愿仍難有積極的預期。如果僅作為單純的玩賞、觀擺,即便是在傳統社會時期的生活方式中那也屬于奢侈中的奢侈,也是難以被多數消費者所接受的,同樣地,也不符合相應時代主流的、傳統的、核心的價值理念。
現代人缺少對于生活方式的認真思考和認識:不僅難以理解古人的生活和創造,也很難認識創新的本質。盲目地追求差異性,而忽視了新形式的驅動來源——價值觀和生活方式。
目前,傳統手工藝行業中普遍存在一種藝術品化的發展思路。然而,藝術品的消費十分有限,其結果將是千軍萬馬闖獨木橋。廣大的從業者和參與者看到某位“大師”產品做得好、銷售情況不錯,但這只是少數的個案,大部分從業者尚難達到那種層次。所以,很難推點及面地以個體成果和經驗來設計、規劃整個行業的發展模式。如果不從認識上形成根本的轉變,傳統手工藝很難有全新的出路。
古代社會中,生產產品必先有其功用,在功用的基礎上設置對應或適合的內容,而后確定形制,再輔之以裝飾。從另一個方向上來看,20世紀80年代現代工業產品的競爭優勢在相當程度上即順應了這種產品與其使用者生活方式相適應的需求。傳統手工藝產品的創制是傳統手工藝從業者與市場消費者之間互動的結果:從業者向消費者闡釋更多的生活方式的選擇,消費者向從業者傳達社會生活的變化和趨向。任何單向的一廂情愿都無法使傳統手工藝在現代社會及未來的發展中維持健康、可持續的生存。
隨著社會分工的日趨精細,傳統手工藝制作的規模化降低了手工藝人的分工層級:從社會生活方式的引領者,逐漸轉變為社會生活方式的“解讀者”,而在當代,則由“解讀者”轉變為單純的生產者。現階段,對傳統手工藝從業者的要求,至少要恢復“解讀者”的角色。傳統文化及其各種表現形式,在現代及未來的社會發展中并非是過時的、落后的,而是仍然具有改善生存環境和生存質量的積極意義(圖3)。若不將傳統手工藝與生活方式聯系在一起進行認識和實踐,就無法展示出相應時代的生活方式以供公眾做出可能的選擇。如何使之融入現代及未來的社會發展之中,如何使之發揮助推作用,是當代人們需要正視、思考和亟需解決的問題。
當代的參與者、研究者在探討中國傳統手工藝發展時也有強調其功能性的,但在實踐中卻常常無法落地。從生活本源的需要出發,如果不強調功能性,就會自然偏向以藝術品創作視角和思路來對待傳統手工藝的思路。總的來說,無論參與者還是研究者,仍是處于旁觀者的角色來對傳統手工藝進行指摘。因此,大多的見解是脫離了生活方式的基礎和環境的,并不能合于從業者的現實狀況,有時不過是“餅”畫得是否圓全或誘人而已。當參與者和研究者自身尚不能沉浸于適合傳統手工藝發展的生活方式、社會生活環境中時,便難以客觀地、切實地對出路進行有效探索和指點。體驗和認識的缺陷將嚴重制約傳統手工藝的現代轉化。究竟是站在傳統手工藝的發展軌道上去推演,還是如同玩家之于玩具火車一樣去撥轉其行進的方向?對于未來,即便有一個宏觀的方向,也還沒有標準答案使現代人對其予以確知。因此,僅僅是旁觀者的一片“好心”或“熱情”便可能再要了一位“帝江”②的命,現代人不能了解和理解“混沌”③的命理及其存在之意義時,便不可為其盲目“開竅”,之于傳統手工藝亦然。
傳統手工藝的傳承與發展需要一個適應的、良好的生態環境。在當代,無論是管理者、研究者,還是從業者,多數人會認為給傳統手工藝從業者開辟一個聚集區、產業園或是有相應的政策(保護或扶持)和資金,就是提供了必要的和良好的生態。然而,正是這樣的認識誤區,制約了對傳統手工藝發展的認識及其在當代和未來發展的可能。傳統手工藝的可持續發展需要的不是單純維持或鼓勵生產的環境,而是需要對其具有持續的消費意愿和消費需求的環境。而這種環境,既不是年輕人穿“漢服”,也不是讓兒童身著復古式樣的服裝搖頭晃腦地背誦國學經典,這些不過是形式主義意味的“擺造型”,甚至是反社會發展規律的倒退。傳統手工藝需要的環境是在現實中真實地生活,傳統手工藝產品在現代社會生活中應具有其現實功能和現實意義,要和生活方式再度形成有機的關聯。傳統手工藝產品不僅僅包括藝術品,藝術性只是它眾多屬性之一,它首先要具有“用”的功能屬性,需要真實地進入現代社會生活之中,而不是作為現代社會生活的旁觀者,或是被現代社會生活所旁觀。
再認識,有助于消除認識方面的誤區、消除文化代溝。這不僅需要當代從業者重新認識傳統手工藝、重新認識“非遺”的本質和屬性,還需要將傳統手工藝的原義、本源,及其所代表的價值觀和價值觀所塑造的生活方式,通過與生活的聯系,傳遞、展示給現代社會大眾;通過改善當代社會對傳統手工藝的深層認知,營造出適合傳統手工藝生存和發展的生態環境。當社會大眾的生活對傳統手工藝產生規模的、持續的需求時,傳統手工藝的傳承和發展便有了基礎和空間,否則只能像空中樓閣,可以驚艷一時,但難有長存的保障。
認識的現代轉化并不意味著破舊立新式的觀念改換,而是客觀、全面、深入地對傳統手工藝的發生、發展、演變進行再認識,發現其與現代社會產生關聯與融合的意義、價值和路徑,從而形成順應傳統手工藝發展規律和脈絡的思想認識,摒除主觀臆測,對創意設計和生產制作進行科學的指導。
中國藝術研究院工藝美術研究所副研究員,主要研究方向為傳統手工藝、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文化創意產業。
原文載于:中國工藝美術學會非遺工作委員會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