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數字媒體在拉進受眾與傳承主體情感距離的同時,也暗藏著潛在的傳播危機。在傳統手工藝的現代傳承中,我們需對數字媒體可能造成的媒介陷阱進行反思。因為,在傳播媒介與社會、文化的關系中,人的創造性、反思性是永恒的“調適器”。[14]對大眾傳媒的社會文化影響進行反思,肇始于法蘭克福學派對文化工業、大眾媒介的尖銳批判,后經阿多諾、馬爾庫塞、尼爾·波茲曼等學者的揭露,讓我們看到了技術與文化之間難以調和的深層矛盾。而現代傳播理論中的技術至上主義、庸俗實用主義恰恰忽略了對人的主體性的關切以及對文化內在意蘊的觀照,折射出了不同于以往的諸多問題。
在以數字媒體技術為主導的今天,“比特”“賽博空間”等數字媒體推動著現代社會進入新階段,在技術的“遮蔽”下,傳統手工藝的現代傳承依然面臨著失范的風險。尤其在數字媒體語境中,傳統手工藝既面臨著傳統與現代、全球與地方的普遍矛盾,也身處文化傳統與技術賦魅、鄉土記憶與城市消費、人本主義與技術理性等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所獨有的矛盾張力與拉扯之中。數字媒體時代,對傳統手工藝的現代傳承形態進行反思,除了要對數字媒體傳播的普遍問題進行辯證分析外,更要立足當下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實踐中的諸多問題進行有針對性的考察。
(一)“虛擬場景”可誘發傳統手工藝文化體驗的失真
傳統手工藝借助數字媒體傳承的旨歸是——在共生機制下,結合具身的文化體驗,實現“數實融合”,提升民眾對民族文化的情感認同和價值認同。現象學家胡塞爾將體驗的概念引入認知領域,現代認知科學哲學將體驗的具身性與認知性相結合,提出從“具身認知”的角度來理解個體的主觀體驗,具身性因此被視為體驗的基本特征。[15]具身認知理論認為,認知是基于身體的,也是根植于場景的,它是身體與場景的互動,主體的在場使具身認知具有一般抽象認知無法比擬的真實性。[16]文化體驗則是個體在具身化、在場化的觸摸、親歷、認知文化的基礎上,以身踐行、以心會心、身心一體的感悟文化蘊藏的深厚情感并生成文化獨特意義的生命歷程。[17]因此,“具身”與“在場”是文化體驗的核心要素。
麥克盧漢認為,“一切媒介均是感官的延伸,感官同樣是我們身體能量上‘固持的電荷’。”[18]數字媒體技術作為“新新”傳播介質,它進一步延伸了人的“身體”,使“我們的面孔、行動、聲音、思想和互動,已經全部遷移到媒介之中”[19],使主體可突破時空限制,即時感知遠距異地的信息“在場”。而這正從現實中免除了主體在物理上到達現場的必要設定,最終使傳播中的“身體”缺席。盡管有學者提出,新媒介可從不同維度塑造人的身體之維與時空之維,使身體的“遠程在場”和“具身性在場”成為可能,[20]但從文化體驗的真實性來看,數字“賦魅”在增強了傳承受眾感官的同時,亦可招致傳統手工藝文化體驗失真的危機。因為,數字媒體技術對于虛擬文化體驗的建構往往高于對事實的重視,在過分強調感官刺激的情況下,受眾的理性思考力下降,有可能產生對于內容的過分沉浸或理解偏向,脫離事實的第三方立場,從而會使接受者陷入感性至上的觀看中。[21]對傳統手工藝的文化體驗更多的是情感性質,主要通過心靈和感官去體驗傳統手工藝及其關聯的生活方式與文化傳統,這更依賴于如何建構原真性、整體性的文化場景。
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的場景可分為本土場景、跨域場景和以數字化技術為基礎的虛擬場景。[22]虛擬場景是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的常見方式,但也應警惕數字技術的原生缺陷:數字媒體技術將傳統手工藝以“虛擬”形式“封存”于數字場景的“文化琥珀”中,其文化內涵被壓縮在了符號化、仿真化的文字、圖像及虛擬影像中,技術的高效率遮蔽了傳統技藝與文化內涵的本質,導致傳統手工藝原初的本土場景在現代傳承中的缺位。傳統手工藝的本土場景包含了具身化的地方性知識,并與具體生活、情感記憶等心靈意蘊相聯系。一方面,傳統手工藝是手心相應、體知合一的協調,是與傳統手工藝工具、材料和技藝的有機融合,蘊含著難以言說的具身知識;另一方面,傳統手工藝的技藝內嵌于本土的文化情境中,只有從其所處的社會環境、人文環境、自然環境出發,才能更好地理解其價值與意義。[23]與本土場景的原真性、整體性、情感性相比,虛擬場景所呈現的交互性、擬態化的聲光電場景,只是沒有本源和根基的幻象。新的技術浪潮以“脫域化”的邏輯掩蓋了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的真正場域,加之浮躁的傳播語境,導致多數受傳者未能全身心地投入對傳統文化原真性的體驗之中,而僅停留在淺嘗輒止的技術觀賞與體驗中,因而僅能形成對傳統手工藝的初步認知。因此,基于數字媒體技術建構的虛擬場景,其帶來的文化體驗終究還是“隔層紗”的浮光掠影。只有當受傳者的“具身性”與傳統手工藝文化的“在場”氛圍間形成相互作用的“體驗力”,在共生機制中達成一種“異質同構”的相融關系時,受傳者才能領略“百聞不如一見”的傳統文化盛宴,而不僅僅是情景互動層面的感性狂歡!
(二)“熱媒介”易消解傳統手工藝的文化思想深度
麥克盧漢在《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中認為,冷媒介由于提供的信息量少,大量的信息還有賴于受眾去填補;與冷媒介相反,熱媒介的受眾參與度低,它所提供的信息量大且具有沖擊力,可直抵受眾的感官世界。[18]P36-47此處麥克盧漢對冷熱媒介的界定是相對的:與傳統的口傳身授、紙媒傳播的傳播方式相比,數字媒體屬于熱媒介。在長期的歷史積淀中,傳統手工藝形成的獨特造物思想、審美意識、工匠精神、道德理念、技藝模式、民族特征等社會文化價值,存續了大量的文化信息和民族記憶,擁有深厚的文化思考空間。同時,注重體現產品的文化屬性也是傳統手工藝人普遍的價值訴求。[24]
媒介技術的迭代與革新,不僅延伸了人的身體,也延伸了人的知情意和想象力,它加速了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的“傳播學轉向”,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傳統手工藝的文化思想深度,使傳統手工藝的傳承文本逐漸被“比特”所取代,“視覺化”成為傳播學語境中最為主流的傳承形式:受傳者在接受數字媒體信息時,要求主動參與、理解和認知的程度越來越低,與之相對應的即時性、感官享受性愈被重視。而數字媒體下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的方式屬于“冷”傳播,不論是對手工藝產品的實物玩味,抑或是以口語、書面語為主的傳統傳承方式,這些媒介所呈現的文本內容都具有較強的隱喻性,需受眾在靜觀之下,以靜默之心去細細品味傳統手工藝蘊含的審美意蘊與思想內涵。
正如施爾瑪赫所言,“閱讀最核心的秘密就在于可以讓讀者的大腦獲得自由思考的時間,而這種思考所得遠遠超過他們在閱讀之前所擁有的認識。”[25]然而,這種思考的空間在數字媒體時代變得蕩然無存。數字媒體時代的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追求符合人類欲望需求的“刺激性價比”動態體驗,由過去對傳承內容的重視轉為對傳播信息視覺上的奇觀效果,呈現出鮮明的消費主義和后現代特征。這使得受傳者可在最短時間內感受到大量異質、碎片化信息的刺激。但高強度的感官刺激卻擠壓了傳統手工藝傳統中藝術想象的空間,碎片化、戲仿式的解構和拼接削平了傳統手工藝的文化深度,傳統手工藝的歷史意識在以技術構建的虛擬場景中日漸消失,這昭示著傳統手工藝的集體記憶和美學意蘊將消解為數字媒體時代感官體驗上的即時享樂,某種程度上會造成受傳者對傳統手工藝文化精神的誤讀。
在技術和媒介的合謀下,傳統手工藝的現代傳承受眾輾轉在數字泥沼的藕花深處,“欣快癥”似的覓尋傳統手工藝的歷史記憶,而亂花叢中卻始終覓不到傳統手工藝的原初文化面目。因此,“熱媒介”數字媒體下的傳統手工藝之現代傳承,并未認識到傳統手工藝文化的歷史變遷及其文化意義,缺乏對傳統手工藝文化哲思的深度體悟與有效闡釋,表現出一種淺表化的審美,以及一種表象的文化快感——這既降低了傳統手工藝文化思想的嚴肅性與深刻性,也抑制了傳承受眾對傳統手工藝文化深度的理性思考與詩性想象。
(三)“技術壁壘”將導致傳統手工藝傳承人主體地位的削弱
傳統手工藝誰來言說?數字媒體時代,信息技術的高速發展讓傳統手工藝從局限的地方區域延伸到廣闊的都市空間,使不同的傳承人都有機會參與到傳統手工藝的現代傳承中。但“媒介作為一種元資本會被不同的主體運用于不同的社會目的”,[26]不同的社會目的會連帶著不同的利益訴求,從而產生不同的傳承效應。因此,“誰來言說”成為傳統手工藝在數字媒體時代現代傳承的中心問題。傳承人是傳統手工藝文化屬性的主導者,他們既是地方性知識的創造者,也是“日常生活審美化”的實踐者,他們在不同的社會文化情境中進行文化創造,從而成為傳統手工藝活態傳承的關鍵,[27]其在傳承中的主體地位不言而喻。然而,數字媒體時代的技術邏輯、資本驅動隱含著讓傳統手工藝傳承人主體讓位的風險。
從表面上看,數字媒體技術的迭代更新降低了傳統手工藝傳承人進入媒介社會的技術門檻,他們可通過網上直播、短視頻等媒體渠道展示自己的手工藝品,但從具體的傳播實踐來看,由于多數傳統手工藝傳承人的年齡普遍較大,“數字鴻溝”的傳承困境依然存在于傳統手工藝的現代傳承中。諸如,對數字媒體的認知不足,技術操作能力欠缺,創意思維難以跟進以及對平臺算法和商業邏輯的知識短板等問題,使他們不得不以業務外包的方式求助于專業內容創作機構進行轉譯和傳達,從而分解了理應由傳統手工藝傳承人主導的文化表達權利。這就導致傳統手工藝傳承人從現代傳承的中心位置,實際變成了現代傳承中的邊緣群體。
這些數字媒體內容創作機構在資本的夾持下將傳統手工藝視為文化礦藏,正肆意解構和消耗著傳統手工藝的文化資源。他們為追求經濟效益的最大化,會優先選擇高流量、易消費的傳統手工藝類別,而遠離嚴肅性強、不易轉化的傳統手工藝品。加之此類內容創作機構缺乏對傳統手工藝文化的深度認知,其采用的模式化、流程化傳承手段雖有傳播速度快、傳播范圍廣的優勢,但由于缺乏對傳統手工藝文化內核的深度挖掘,其傳達出的僅是流于表面的傳統手工藝形式。與此同時,算法機制下的傳統手工藝的內容呈現,正走向碎片化、同質化、淺層化和娛樂化的數字陷阱,文化語意的整體性被肢解和破壞,從而限制了受傳者對傳統手工藝文化的全面了解與深度體悟。這就意味著,數字媒體在給傳統手工藝傳承帶來速度和流量的同時,也構筑了一種“技術壁壘”。這種“技術壁壘”在商業操作下,文化價值對資本利益和技術理性的讓渡,意味著傳統手工藝人主體地位的削弱。
在以上對數字媒介陷阱的反思中,如何突破數字媒體技術帶來的現代傳承困境?
三、破題:數字媒體融入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的路徑指南
數字媒體時代,對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的反思,并非以傷感主義美學的方式對過往歷史的回望,也不能以“反科學主義”的姿態排斥媒介技術的裹足不前,而是在數字媒體的視界內,期許傳統手工藝能在擁抱數字媒體技術優勢的同時,依然不忘民間鄉愁的生活記憶以及人類精神家園的回歸。事實上,每一個時代都有其適應于自己時代的技術,也正是每一次技術的迭代與更新,才使傳統手工藝文化得以綿延長久,存續至今。數字媒體時代的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需找到傳統手工藝與數字媒體深度融合的契合點,才能讓數字媒體技術真正融到傳統手工藝的文化生命中,并成為傳統手工藝自身構成的一部分,以此啟發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
(一)尊重傳統手工藝文化屬性,厘清“媒藝融合”內在邏輯
日本著名民藝學家柳宗悅認為:“工藝文化有可能是被丟掉的正統文化。原因就是離開了工藝就沒有我們的生活。可以說,只有工藝的存在,我們才能生活。”[28]的確,在傳統農業社會中,傳統手工藝行業一直是最重要的生產方式和經濟形態,它緊密聯系于人們的日常生活,并在歷代工匠實踐經驗的傳承中,創造了獨具地方特色和民族精神的造物思想、審美意識及人文意蘊。然而,在工業文明的沖擊下,傳統手工藝曾一度陷入“文化失語”“生產工藝斷裂”的傳承窘境。但隨著數字媒體技術的發展,傳統文化旺盛的生命力會以新的方式延續和創新。尤其是進入后工業社會以來,人類對科技理性的危機已經覺醒,回歸自然、尊崇手工,反映人們最樸素、最溫暖生活情態的傳統手工藝得以復歸,其傳統文化的“光暈”開始彰顯,并在新的時代被賦予新的意義與追求。這就需厘清數字媒體與傳統手工藝融合的內在邏輯。
數字媒體融入傳統手工藝的現代傳承需尊重傳統手工藝的文化屬性,這是兩者融合共生的前提,也是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的基本原則。然而,“熱媒介”引導下的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技術理性正凌駕于傳統手工藝的文化屬性之上。受傳者執著于數字媒體技術帶來的感官刺激,從而忽略了對傳統手工藝文化深層含意的體悟。這就意味著技術理性在宣揚其合理性的同時,傳統手工藝的媒介傳承占據了支配地位。此時,數字媒體不再僅僅是一種表達手段,而成了“一種目的”,或者說是“人們生活的導向”。[29]因此,應厘清“媒藝融合”的內在邏輯,正視數字媒體技術產生的“媒介陷阱”。
從“媒藝融合”的內在邏輯來看,數字媒體融入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的目的是,使傳統手工藝能適應當今數字媒體傳播的語境,推動傳統文化走進大眾視野,融入民眾生活,并喚醒受傳者對傳統手工藝的民族情感、集體記憶和文化認同。但在此過程中,數字媒體的傳播危機依然存在:本末倒置下的“技術濫用”和“技術成癮”,既背離了傳統手工藝傳承的初心,導致受傳者對傳統手工藝的文化誤讀,也不符合數字媒體生態發展的要求,造成數字資源的極大浪費。因而,傳統手工藝在與數字媒體融合的過程中應堅持“文化本位”,尊重傳統手工藝的文化自在性,理性科學地使用數字媒體技術,將傳統手工藝的現代傳承賦予更多的文化活力,豐富傳承方式,并增強傳統手工藝的文化表達力。
(二)突出傳承人主體地位,促進傳承主體間的良性互動
傳承人是傳統手工藝傳承鏈的核心,也是傳統手工藝文化持續傳承的關鍵。作為傳統手工藝的主導者,他們對祖輩傳承于己的手工技藝飽含著濃郁的鄉土情結和族群情感。在日常生活的場景中,他們最熟悉傳統手工藝地道的內部技藝和本土經驗,是傳統手工藝的第一傳承者和言說者,也是傳統手工藝文化意蘊表達的主體。然而,數字媒體下的“技術壁壘”讓他們分身乏術,難以適應現代傳承的傳播學語境,被迫成為數字媒體時代現代傳承中的邊緣群體。但是,在全球數字媒體飛速發展的大背景下,傳統手工藝傳承人已無法置身事外。數字媒體時代,如何既能保證傳統手工藝傳承人的主體地位,又能防止傳統手工藝的文化內涵不被曲解,成為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亟待解決的重要問題。
在傳統手工藝的現代傳承中,傳承人作為“數字弱勢群體”,要積極鼓勵相關職能部門、社會公益組織、企事業單位和大學生志愿者與傳統手工藝傳承人的結對,以此彌補傳承人與數字媒體技術的“數字鴻溝”,促進傳承主體間的良性互動。這需做到以下幾點。
1.相關職能部門需制定相應的扶持政策和評價機制。積極聯合高校、企業等專業團隊和機構開展傳統手工藝數字化提升公益項目,幫助傳承人提升數字內容創作與傳承能力,提升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的文化內生動力。
2.積極鼓勵傳統手工藝項目的跨界合作。在保證傳承人主體地位的前提下,與相關文化創意企業聯合,促進傳統手工藝文化資源的產業轉化。以“傳+”平臺為例,通過非遺經紀人模式,采用雙軌制管理思路,由經紀人團隊負責非遺項目的包裝、傳播和品牌化運營,傳承人負責傳統手工藝項目的深耕與傳承。這既保證了傳承人深度參與到品牌傳播中,亦彌補了傳承人在數字媒體現代傳承方面的薄弱項。傳承人同經紀人之間亦可形成各司其職、良性互動的合作模式,有利于開拓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的新思路。
3.充分尊重傳承人對工藝文化的解釋權和話語權。數字媒體時代,多元主體參與下的傳統手工藝傳承,有可能因不同傳承主體的參與而改變其文化語意。因此,可在各傳承主體的思想認知和傳承行為得到規范的前提下,保證傳統手工藝的文化整體性及其原真性的有效表達,并構建出以傳承人為主導的傳統手工藝數字媒體傳承生態網,其主體地位和話語權才可得到保障。
(三)深化數字媒體傳播實踐,提升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內容深度
維亞康姆公司總裁雷石東認為:“傳媒企業的基石必須,而且絕對必須是內容。內容就是一切,內容為王!”[30]數字媒體時代是“內容為王”的時代,內容是聚集注意力資源的關鍵。在信息爆炸的媒介社會中,傳統手工藝能否成功吸引觀眾的注意力,關鍵在于傳播內容的質量與深度。因此,傳統手工藝的現代傳承需深化數字媒體傳播實踐,關注傳統手工藝數字內容的生產與創新,發掘傳統手工藝文化與數字媒體深度融合的契合點,提升傳統手工藝傳承內容的深度,將傳統手工藝的內容生產賦予更多的時代內涵,并提升傳統手工藝技藝的生命力。
其一,在從業人員的素質上,除了要提升傳統手工藝人的數字素養之外,更要重視提升數字媒體從業人員的藝術素養。傳承已久的傳統手工藝文化,積淀了中華先民的深厚情感和智慧經驗,當數字媒體從業人員對傳統手工藝有了深入理解后,往往萌生出對傳統手工藝文化的敬畏之心,情動于衷之下,其構思出來的媒體項目才能更好地體現傳統手工藝文化的精神內核,傳達出打動人心的優質文化內容。
其二,在內容創作上,要立足不同傳統手工藝類別的屬性和特點,深入挖掘傳統手工藝文化資源的深刻內涵,將其內在的故事傳統、知識體系、美學風格及文化意蘊進行個性化、精品化和持續性地表達與呈現,避免落入“曇花一現”的流量窠臼中。與此同時,也要利用好數字媒體互動性強的技術優勢,積極與受傳者交流互動,以引起更深的情感共鳴和文化認同。
其三,在技術應用上,不要僅僅將視野放在手工藝淺層的文字、圖片、實物等基本信息的傳承上,要將數字媒體技術深度嵌入到傳統手工藝的整體中,尤其是本土文化中。具體來講,就是將傳統手工藝的地域文化、歷史起源、傳承譜系、制作工藝等本土文化要點進行系統采集、整理和傳承,將這些信息以擬態化、交互化的方式呈現在數字媒體中,以促進更多的受傳者對傳統手工藝進行了解,也促進受傳者對傳統手工藝文化的更深體悟,從而啟發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廣度與深度上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
結 語
數字媒體時代的到來給傳統手工藝的現代傳承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但機遇與挑戰并存,優勢與問題同在。數字媒體憑借其真實直觀、準確集成、拷貝永恒、即時交互、趣味娛樂的傳播優勢,催生出不同于以往任何一個時代的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新格局。然而,面對當代文化范式的視覺化轉向與傳播語境的變化,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一的傳統手工藝,在數字媒體語境下的現代傳承現狀依然不容樂觀。傳統與現代、媒介與文化、技術與藝術之間深層次的沖突,依然顯現在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的過程中,甚至更為激化。面對數字媒體下傳統手工藝現代傳承的危機與挑戰,我們要在尊重傳統手工藝原初文化的前提下,突出傳承人的主體地位,發掘傳統手工藝的文化內涵,找到傳統手工藝與數字媒體深度融合的契合點,讓數字媒體更好地傳達出傳統手工藝的獨特魅力,以使傳統手工藝的文化根脈在今天相續、相承,在明天綿延不盡。
作 者簡介:張愛紅,山東大學藝術學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王祥華,山東大學藝術學院研究助理。
責任編輯:張書鵬
文章來源:民族藝術研究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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