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我國的民間工藝美術 ——在中國工藝美術學會民間工藝美術專業委員會成立大會上的講話
圖 徐運北
〔徐運北同志簡介〕
徐運北(1914年7月-2018年1月6日），山東省堂邑縣(現聊城市)人。曾用名徐鴻軒。建國后曾任中共貴州省委副書記，貴州省第一屆各族各界人民代表會議協商委員會副主席，衛生部副部長，第二輕工業部部長、黨組書記，中國工藝美術學會創始人、學會第一屆理事長。
〔編者按〕
這篇文章，是徐運北同志在1983年12月“中國工藝美術學會民間工藝美術專業委員會成立大會”上的講話，我們進行了編輯和整理。徐運北同志于2018年1月6日在北京逝世，謹以此文對徐運北同志進行緬懷和追思。
〔講話內容〕
(一)對會議的評述
“中國工藝美術學會民間工藝美術專業委員會”成立大會，經過六天緊張的活動,今天勝利閉幕了。
在學術交流中,代表們暢所欲言,充滿熱情,充滿希望,充滿干勁。不但闡述觀點,探討理論,還對今后如何開展工作,提了許多好建議。尤其是同志們認為今天重點研究民間工藝美術,不僅僅為了發展工藝美術事業,而且對振興中華,促進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建設,對加強民族自尊感、抵制精神污染有重要意義;對于探討我國的工藝美術教育改革,建設有中國特色的教學體系創造有民族特色的現代工藝美術品,都將起到積極作用。
(二)對民間工藝美術的認識
我們對工藝美術的領導,包括工藝美術的生產、研究和教育工作,已經搞了三十多年,當然取得了很大成績。但是,今天來看,有許多方面的工作須要認真地加以總結,從正反兩個方面吸取經驗。其中一個突出的方面,就是對民間工藝美術認識不足。為搞好今后的工作,有必要對民間工藝美術重新認識,重新理解,有必要再認識。
今天研究民間工藝美術有什么重要的意義呢?
我國民間工藝美術,內容豐富,作品純真、質樸,是從生活中產生的藝術,是生活的美,也可以說是美的生活。生活和藝術是緊密結合的,因而我們說它最富有生命力,成為中華民族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份。不論文學,音樂、舞蹈、戲劇都來源于勞動人民生活,來源于生產實踐,都是在民間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甚至連醫學、醫藥,也要向民間學習。所以說,民間工藝美術,是我國工藝美術發展的源泉、搖籃、土壤,工藝美術的根子在民間。應該說,對待民間工藝美術的態度,實際上是對待工藝美術的源泉問題,是對待民族文化的態度間題。
從事民間工藝美術的作者主要是各種勞動者,他們在生產勞動中,自己生產,自己創作,自己使用。人類不僅要活下去,還要美化自己的生活。他們按照自己的生產、生活方式,來創造、美化生活,美化生活是人生活的愿望,人們的生產生活方式有很大不同,所處的自然條件也各有不同.因而產生出的民間工藝必然各有不同。有不同,才有比較,有比較,才出現了美與不美的概念,民間工藝就出現了不同的風格,不同的流派,這種區別并不是誰規定的,是人民的生產、生活所決定的。
生活本身的豐富多彩,是民間工藝美術發展的根本道理.馬克思關于“人的需要的豐富性”(見《1844年經濟學一哲學手稿》)。說明人類進行物質生產和精神生產,首先是為了滿足人的需要,而且,這種滿足,不是單調的,貧乏的,而應該是豐富多彩的,由于中華民族人口最多,歷史悠久,有燦爛的文化遺產,因此,創造的民間工藝美術也必然是豐富多彩的。
在這次大會上介紹的廣東、山西、甘肅的民間工藝,參觀的廣州陳氏書院、廣東民間工藝展覽館,以及云南、新疆等民族工藝美術,已經舉行過展覽的山東、陜西、貴州、河南等省的民間工藝美術,也都說明中華民族不僅在歷史上曾創造出豐富的民間工藝,就是到現在,我們的民間工藝美術還有極為豐富的內容,大家看了以后都贊不絕口,嘆為觀止,正如有的同志激動地說:“環顧宇內無出其右者”。我們是十億人口,有五十多個民族的大國,民間工藝美術是多么偉大的藝術寶庫。之所以重視民間工藝美術,繼承發揚民間工藝美術,是為了創造社會主義的工藝美術,創造社會主義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更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宮廷藝術,宗教藝術,文人士大夫藝術,由于長時期的封建社會,它們都發展到各自的高度。我們的方針,也必須是取其精華、棄其糟粕、古為今用,還原于時代生活，并達到更高的境界。我們絕不能陶醉于歷代的士大夫藝術,宮廷藝術,宗教藝術,而忽視民間工藝美術;也不是把宮廷藝術,士大夫藝術,宗教藝術和民間工藝美術截然分割,我們要看到它們在藝術上的關系,對美的表達形式的轉化關系。因為它來自人民,都是來自人民,社會主義社會,在共產黨的領導下采取百花齊放的方針,在為人民服務的過程中,逐步融會和不斷發展成為社會主義的工藝美術。
(三)端正思想加強領導要把民間工藝重視起來,并進行認真的挖掘、整理、研究和發展,要花很大的力量,關鍵是端正思想和加強領導。
(1)總的說,必須牢固樹立愛國主義思想。我們是十億人口的大國,有五千多年的歷史,地大物博。我們的民族是偉大的民族,我們的國家是偉大的國家。單說我們祖國的山河,風景秀麗,表達不了它的特點,單說我們的人民勤勞、勇敢,也表達不了它的氣質,說廣大人民的生活豐富多彩,也概括不了它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尤其是民間工藝凝集著世世代代勞動人民的智慧和力量。“老鼠嫁女”,外國人可能理解不了,我們能理解,因為它是我們民族的,有民族的情感和民族的觀念。但是,有的人就是看不起中國自己的東西,認為一切都是外國好;而不少外國人看了我們的民間工藝,刊物介紹的版畫、剪紙都感到驚奇。不少外國人,不遠數萬里來到我們的戈壁灘,看石佛、木雕,留戀不舍,把河灘上的鵝卵石揀幾塊帶回作紀念品。這些人是研究美學,研究世界文化的學者。我們要以愛國主義思想指導民間工藝美術工作,通過挖掘、收集和整理、研究,發揚民間工藝美術,培養青少年正確認識我們偉大的祖國。我們既要重視和學習國外先進科學,更要重視我們祖國傳統的優秀的東西,我們自己的好的東西再加上外國的先進科學,促進我國獨特的社會主義道路,更加豐富多彩。
(2)要相信勞動人民是歷史的創造者,一切都來自廣大人民生活實踐,生產實踐。這是我們研究民間美術的指導思想。因而對待民間工藝和現在的工藝美術的各種流派、各種風格都要發展。黨的方針是百花齊放,推陳出新,也是指導思想。現在的問題是對民間的東西看不起,輕視,甚至是排斥,一談到民間的東西,就和封建落后、簡單粗糙分不開,有沒有這些東西呢?有,但不是主流,有人把一兩件不好的擴大化,看不到也更不了解民間工藝美術蘊藏著多么豐富的寶藏。不了解,硬說不好,就把幾千年來中華民族優秀傳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往往本省人不知本省有什么好東西。藝術上應該允許有各種流派,所以，也要給民間工藝美術以應有的歷史地位。實踐證明,民間工藝美術一切來自人民,人民中蘊藏著無窮的力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個圖案、兩個圖案,能搞出一本“戲”。中國民間有多少圖案呢?是廣大人民創造了、譜寫了中國工藝美術史,民間工藝美術是我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庫。叫我寫工藝史,首先寫民間工藝,從這里寫起。我們不能發現一兩樣好的東西就觀賞把玩,再不前進了。不對的,要有偉大的氣魄,把偉大民族的好東西都挖掘出來。而正是作為工藝美術源泉,要不斷挖掘不斷前進,不斷吸取新的營養,中國的工藝美術事業才能更好的前進,這是一個發展道路問題。
(3)我們還必須貫徹實事求是的方針,從民間工藝的特點和實際情況出發。如何看民間工藝的特點?毛澤東同志曾指出:“藝術的基本原理有共同性,但表現形式要多樣化,要有民族形式和民族風格。一棵樹的葉子看上去是大體相同的,但仔細一看,每片葉子都有不同,有共性也有個性,有相同的方面,也有相異的方面。這是自然法則,也是馬克思主義的法則.作曲、唱歌、舞蹈都應該是這樣”(《同音樂工作者的談話》,載1979年9月9日《光明日報》)。應該看到,工藝美術既是工業品,又是美術品。就是工業品與美術品的統一,勞動產品與美術品的結合,總的是適應人民需要來美化生活,這是共性、統一性,在共性下面要研究個性問題。生產如何與藝術統一,那就多種多樣,千變萬化，這就是特點。關于工藝美術的特點,也不是簡單抽象的一兩句話能說清楚。它有各種各樣的特點,有民族特點、地區特點、品種特點、價格特點等。沒有特點、沒有特性就沒有工藝美術。尤其我們國家有這樣多的民族,有這樣寬廣的地區,不同的風俗,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傳統,就決定了民間工藝美術品有不同的風格和特點。現在的傾向是忽視民族特點和民族風格,忽視地區特點、地區風格,而造成單一化;要生產什么都生產什么;要搞玉雕大件,牙雕大件,許多地區都搞,為什么,因為能賺錢。搞一兩件未嘗不可,都搞大的就失掉了特性,而沒人要。單一性,一刀切,也波及了工藝美術。
說是為了提高經濟效益而追求產值;實際上沒有民族、地區特點和風格,千篇一律的東西很少人要,恰恰減少了經濟效益而不是提高經濟效益。
例如，發展旅游產品最重要的是要有地區特點、地區風格。我到新疆,新疆哥薩克族好騎馬,外國人在那里買一對馬蹬,一兩百元,如果在上海就根本無人要,相反如果把上海、北京的大牙雕弄到新疆去賣,也沒有意義。現在旅游勝地的旅游產品形成的自由市場也應該進行整頓。
在生產管理上，機械化和手工業生產不要對立起來,認為機械化一切都好或手工業一切都好。工藝美術產品有的是可以采取大工業生產方式,而更多的是有季節性和家庭副業加工,小手工作坊,有的需要機械化生產,有的還必須保留手工操作。
豐富多彩的東西最怕一刀切。當前工藝美術正面臨著新的形勢,需要認真總結經驗。要重視挖掘民間工藝美術,認真克服忽視民族特點、民族風格、地區特點、地區風格的傾向。雖然外貿壓縮出口,內銷原材料漲價,面臨著不少困難,正是“山窮水盡疑無路”,通過挖掘發揚民間工藝美術,這算是一個契機,可能明天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走上新的發展時期。
認真做好民間工藝美術工作,還必須會同教育部門、文化藝術部門、宣傳部門,加強對民間工藝美術的宣傳教育。學校要增加民間工藝的教學內容。工藝美院、工藝美校,更要改革教學內容,全面加強對青少年愛國主義的教育,防止精神污染,使青少年健康成長,同時為民間工藝開辟新的路子。
(四)今后的工作
(1)發展會員: 凡從事民間工藝美術工作的有志之士,都可吸收入會,開展活動。
(2)開展調查研究、搜集資料工作:各地要對民間工藝進行長期的、全面的調查,系統的搜集資料。在開展調查研究的基礎上進行整理研究,逐步開展研究工作。院校和研究所做更高一步的研究是必要的。要根據民間工藝美術的特點、規律去進行研究。
(3)密切和生產關系：進行調查研究、學術交流,目的是促進生產的發展,學會的工作要和生產密切配合,成為生產部門的參謀、尖兵、設計師。
(4)試辦民間工藝美術刊物,頭要開好,從小到大,走個新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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