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張凌云:綿延與創新——新時代語境下大漆語言的實驗與轉換
時間:2023-02-04 來源: 中國工藝美術學會 瀏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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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志義 《撞擊·四》200×150cm
作為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不朽瑰寶和古老的藝術形式,中國漆藝在歷史的發展歷程中不斷創新演變,與陶瓷、水墨一起成為中國傳統東方文化的一部分。而作為獨立畫種,中國當代漆畫直到20世紀80年代才拉開發展序幕,真正進入人們的視野。漆藝的發展不僅是傳統工藝本身的問題,還關乎“文化立國”與“藝術身份”。當代漆畫既承載著中華傳統造物哲學與造物美學,又蘊含著中國傳統藝術精神,在物質材料和工藝技術上也有著豐厚積淀。在文化轉型期的中國和當代文化語境下,如何用原始本體語言來表現深度人生和當下人的生命狀態,創造出符合時代審美需求的作品是當代漆畫創作群體必須研究的課題之一。從有形之物到無形之物的文化基因傳承
大漆被喻為東方文明的“母乳”,“文化基因”的載體,“亞洲人的血液”,在漫長的中華文明史中,一直以來都是中華民族智慧、美學觀、生存狀態、文明高度等內涵的完美載體。不論是國邦儀禮、婚喪嫁娶,還是日常飲食、生活起居,但凡隆重喜慶的儀節都少不了漆藝的身影。可以說,漆藝文化建立在以“器用為本”,以“天時”“地氣”“材美”“工巧”為造物理念的基礎之上,而這不僅作用于中國傳統工藝美術及造物文明,更體現出中華民族應世接物的獨到方式。超越實用性的當代漆畫不僅是人的手作產物,也是在當代藝術形式基礎上對傳統技藝的傳承與創新,更是傳統精神、造物哲學與造物美學的凝聚物。
王向陽 《荒蠻之力》120×180cm
在今天,漆藝已經成為一種文化形態、一種審美表達和精神文化的象征。對于創作者而言,“物”不僅是一種客觀實在,也是一種精神象征,一種情感的寄托和表達。而對于“物”的接受者觀眾來講,從漆藝的外在形制上體會了從具象到抽象慰藉的心靈歷程和精神感悟。在文化轉型期的中國,對東方精神和本體語言的探求是當代漆畫發展的契機,我們需要由表及里地去探尋物的精神狀態,了解創作者在當代文化語境中如何以傳統漆材料的原始本體語言來表現深度人生和當下人的生命狀態,如何創造出符合時代審美需求的作品,并對物的存在及如何存在進行追問,以啟示當代漆藝的創作。
李永清 《105之七》94×114cm
基于傳統文化價值視域的當代漆藝語言溯源
中國漆藝術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藝術代表,其蘊含的文化價值是大漆藝術傳承發展的核心價值,也是當代漆藝術創新發展的文化基礎和藝術源泉。在中國漆藝術漫長的歷史發展進程中,古代先民傳承著“器以載道”的漆藝造物意境和生命觀,在天、人、器三者的和諧統一與藝術理想中,致力于“觀物取象”“巧法造化”“材美工巧”“以宜為美”的創作思維、藝術創作工藝及審美觀,不斷追求著自然材質、精湛技藝與功能性、舒適性、觀賞性的完美結合,并合理把握“文質彬彬”的儒家文化美學觀和“致用利人”的墨家人文物用觀,在文、質和諧統一以及形式與內容的制約平衡中,持續探索著造物美、物用為人的藝術本質和人文精神,讓大漆藝術由內向外散發出東方文化質感和溫度。
湯志義 《錦灰·六》180×180cm
作為中國傳統髹飾工藝由“實用與審美相統一”向“審美之維”轉型并與現代繪畫相結合的產物,當代漆畫不僅是藝術創作者對于現代藝術的一種區別性表述,也是對當代社會發展交融、激蕩與再構建的藝術表達,更是對藝術與工藝的雙向探索所進行的試煉,其表現形式有著極大的包容性和多元性。藝術家們繼承傳統漆藝并融合現代藝術思想,在立足于漆藝本體的同時,從媒介、形式、語言、方法等方面進行著漆藝當代語言的實驗與轉換,不斷賦予其充滿時代精神的審美意蘊和文化內涵,并嘗試建構本土文化的當代性,在天趣人意交融的激情中傳承發展東方文化。
當代語境下的漆畫語言轉換與創新實踐
正如陳恩深所言:“當代漆畫的定義可以說是在當下時態,在表現形態上應該有完全不同于過去時代的漆畫,其應具有當代的審美價值判斷和藝術的當代性特征。”在今天,一大批有先進意識的藝術家站在傳統與當代、西方與東方的交匯點上,在數千年漆藝的傳承轉換及建構與解構的復雜語境中建立起創作方法論,并借助“漆”媒介進行著對文化、藝術、社會、自然、志趣、人文關懷等的觀察與反思,與當下時代及當代生活建立起深層對話與交融。他們不斷突破“漆”的局限,在“手”與“心”的對話中展開對諸如“本體”“形式”“觀念”“方法”“傳統”“現代性”“純粹性”“抽象藝術”“偶然性”的實驗探索和開放性表達,在語言的不斷生成、轉譯、觀念化的過程中為本土的、東方的審美精神注入當代意義。
沈克龍 《觀自在1》60×80cm
如果說古代造物活動是一種機械的、純手工的勞動,那么當代漆畫創作則是一場從大漆“物性”出發,由“手”而“心”的精神之物創造與人性修煉,因不同創作者對漆藝術語言與形式、媒介、方法、觀念、審美及文化精神的差異性探索而呈現形式多元的面貌。如程向君、李永清、金暉、王向陽等藝術家或從媒介“物性”出發,或強調語言的繪畫性與表現性,或以符號指涉為作品注入意義,以“無為”之心行“無形”之事;如翁紀軍、梁遠、白明、林棟等藝術家將觀念性表達與個人心性相結合,在時間性的手工創作中體現個人修行,以中國傳統美學“白賁”之境與西方極簡主義進行對話;如湯志義、程向君等藝術家以當代精神禮贊傳統,從形式、媒介、觀念等角度拓展當代大漆的語言表達與形態邊界;如沈也等藝術家完全秉承當代藝術創作方法,試圖讓大漆傳統媒材從造物工藝中逸出,成為當代觀念表達的語言方式和文化身份提示。漆文化價值在民族文化復興進程中的雙重“利民”
21世紀以來,文化藝術作為國家的“軟實力”,越來越受到各方重視和關注,如何打造國家核心競爭力并增強國際影響力,成為各國政治經濟發展的首要問題。可以說,在中華文明發展的不同歷史時期,以漆為載體的大漆藝術以其造物思想及所蘊含的人文情感,已根植于我們的文化基因中,為東方文明乃至世界文明做出了重大貢獻。我們有理由相信,當代漆畫作為一門既能代表悠久、厚重的古代中國藝術風范又能代表當代中國文化、中國精神的畫種,將以其獨具的東方審美品格和自身“文化價值”贏來發展創新的歷史契機,也為我們獲取當代文化話語權,實現現階段中國文化復興提供了新的目標和指向。
林棟 《MARGIN LINE 20180604》132×146cm
縱觀整個人類發展歷史,天人合一的傳統思想深植在我們的基因里,而科技與城市的發展使當下生活方式越來越脫離自然。在今天,超越實用性的當代漆藝不僅是手作產物,也是對傳統精神和造物思想的精神凝聚之物。
當代漆藝創作者需要以個人修行完成對時代境遇的價值反映,認真思考如何將繼承傳統與服務現代更好地進行結合,并探索以漆作為材料和媒介引領人們通往精神世界,讓我們體驗久違的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精神之物的和諧統一,以實現漆文化價值在實用層面和精神層面上的雙重“利民”。
文章內容源自《藝品》雜志,作者張凌云。
原文載于:沈紹安漆藝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