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近年來中國的博物館與過去有什么根本的不同,那最大的差異就是今天的博物館緊隨著時代的潮流,而且在潮流的浪尖上以一浪高過一浪的方式吸引了公眾的關注。所以,這幾年陸續出現了“智慧博物館”“元宇宙”“沉浸式”等,如今突然又出現了“顯眼包”這樣一個詞匯,它在網絡上,在很多地方都表現出了潮流性的特征。從字面上來理解“顯眼包”并不復雜,就是其不同于其他的顯眼。作為當下的熱詞,把那些有趣可愛的個體(人、事、物)所拉動的情緒以及文化認同結合到了一起,本無可厚非,可是,它發生在博物館,與博物館中的文物和藝術品聯系在一起,就顯得眼光之淺見。
毫無疑問,過去的博物館給人們的印象是那種老氣橫秋的、坐冷板凳的形象,是與社會潮流相隔絕的一種專業狀態。雖然,這是一種與現代發展格格不入的狀態,然而,過去的那種敬業的精神,專業的態度,坐冷板凳的心態,成為人們對它敬重的根本;而社會的敬重正在于這種幾十年如一日的恪守。今天的時代之變,人們無法拒絕潮流,有時難免被時代所裹挾,很多博物館追求的是熱鬧和活起來,因此,放下身段,離開冷板凳,成為“火燒腚”,出現了很多迎合潮流方面的種種努力,也讓人們看到了它在變化之中所存在的一些問題。雖然在博物館的國際賽道上,我們在博物館的建設方面出現了彎道超車,可是,在超車之后,人們發現我們與有300多年歷史的世界博物館發展史相比較,與第一方陣還有著很長的一段距離,而這一段距離是直線的,已經沒有了任何彎道,也更談不上超車,這就需要積極的面對。需要我們在博物館的發展中,在硬件解決好之后,在軟件、在藏品、在管理等很多方面都要齊頭并進。只有這樣才能夠開拓具有中國特色的博物館發展道路,從而解決目前我們還普遍欠缺的公眾審美素養不足方面的問題。顯然,這也是我們在彎道超車后所存留下來的問題。
試想,如果兵馬俑博物館也放一塊如上的大屏幕,那還像不像遺址博物館,起碼沒有現在的感覺。
因為我們在公眾審美教育方面的欠債太多,如此就表現在社會生活中的很多方面都存在著這樣那樣的問題,“顯眼包”作為新一波潮流的出現,作為當下流行的一種時尚,它所表現出來的是基于博物館中的文物所發生。所謂的“顯眼包”在博物館中過去只是一般性的存在,呆萌、稚拙只是存留在歷史和藝術記憶之中,而人們的闡釋以及審美的發現都是聚焦在整體之上,而不是將焦點落在整體中的某一點之上,更沒有融入到社會的發展之中,并在時代的發展中尋求與社會潮流契合的新的焦點。今天的“顯眼包”作為觀者的附加和附會,是與流行話語相結合的具有潮流性的消費方式,是消費時代的產物。“顯眼包”以幼兒園的形態在消費多元的時代,顯得很正常,因為它只是階段性的表現以及年輕人在現實中的一種追求。而年輕人的這樣一種消費,在博物館中用一種特別的眼光去審讀那些歷史文物和藝術品,以直接的淺見去尋找和發現它們的呆萌可愛、稚拙可笑、穿越可親,形成一些潮流中的特點。這樣一種具有時代特點并與整個社會生活之間緊密相連的關系,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自媒體平臺支撐的作用。因為它是通過傳播而實現“顯眼”與博物館的結合,同時完成導引消費的意義。
現實潮流中很多人都熱衷于一種“梗”,其社會屬性很快就會形成同頻共振的效應。“顯眼包”就是一時的“梗”,它并不具有長期存在的可能性,只是一時興起而已。然而,對于博物館的管理者來說,對于教育工作者來說,則是一個考驗。是迎合、應和,是隨波逐流,還是因勢利導?都關系到博物館的公共文化屬性。“顯眼包”作為一種新的世俗,雖然無害,但發生在博物館中對于高雅的消解,尤其是對于歷史文物和藝術品的誤讀,往往把嚴肅和認真的觀賞,引向淺層次的解讀,甚至是調侃,從而顛覆或遮蔽了原本的博大精深。面對這樣一個問題,我們還是要回到問題的原點上——去博物館究竟是看什么?是欣賞那些淺層面的“顯眼包”的表現,還是挖掘深藏于其中的深厚的歷史和藝術的內容,或者從更廣泛的層面上去欣賞古代文明的偉大創造,從而讓年輕人從一些表面呆萌“顯眼”的現象中超脫出來,把一個偉大文明中的偉大創造所蘊含的更深邃的內容挖掘出來,讓更多的觀眾,尤其是讓青少年了解到在博物館中所看到的不僅僅是那些淺見的表象,而是要從“顯眼”處看到某種形象上所表現出來的特點與文化的關系,要看到它與時代相關聯的歷史,以及與時代相關聯的科學技術與藝術結合之間的諸多問題。
顯然,今天人們所論的“顯眼包”不能說它低級,但肯定不是高雅的。如果我們的博物館在發展中跌落至高雅的神壇之下,淪落到時代潮流的塵埃之中,那么,我們何須到博物館中去搞這種“顯眼包”?事實上脫離了博物館的這些“顯眼包”也是客觀存在,并不是只有在博物館中才能看到,在網絡上也可以看到很多歷史文物的圖像。如果以尋找、發現和挖掘“顯眼包”的心態來看這些歷史文物的圖像,依然能夠發現或挖掘到具有“顯眼包”的特色和特點。所以,在博物館中所看與在網絡上所見,所表現出來的不同正是博物館中原件所賦予博物館存在的理由。在博物館中所看,是在看到這些“顯眼包”之后,能夠透過這些“顯眼包”而欣賞到更加豐富的內容,包括“顯眼包”與其他文物之間的關系。如果人們僅僅看到這些“顯眼包”所顯眼的一些外在的造型、色彩或其他內容,相信這種具有圖像意義的“顯眼包”,并不是歷史文物和藝術品在博物館中展示的本質。
到了博物館中還是要回歸到文物和藝術品的本質中去欣賞,從而讓人們感受到走進博物館的獨特魅力,以及它所具有的教育功能的獨特存在。博物館更應該去積極引導社會的潮流,更重要的是培養青少年正確的打開博物館的方式,只有這樣才能超越現時的流行話語,回歸到博物館的本質中讓博物館更加沉靜下來,而不是在喧囂和躁動之中,在一浪高過一浪的時尚潮流之下,不斷暴露我們審美教育的不足,并顯現我們無能為力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