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 | 殷波 潘魯生:傳統手工藝美育賦能“國潮”設計
時間:2024-07-16 來源: 中國工藝美術學會 瀏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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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手工藝在千百年積淀傳承過程中形成的視覺形態、技藝經驗、文化精神,特別是作為美育的普及過程中賦予“國潮”設計發展動能,體現為傳統手工藝之“形”符號化的跨界延伸,傳統手工藝之“藝”體驗化的場景再造,傳統手工藝之“理”生活化的日常應用,在由物及心的建構過程中,實現了民眾日常生活中傳統的溝通與文化的復興。
傳統手工藝主要指具有歷史傳承基礎、以手工方式造物的技術方法,作為工業化大生產之前最主要的造物方式,往往融會了自然生態、生產實踐和生活方式,因材施藝,制具尚用,賦物以情,通過訴諸“物”的實用或審美功能,形塑生活,表達情感,維系禮俗,形成了社會歷史文化的深厚積淀。傳統手工藝對物質生活的塑造也是歷史上天然的生活美育,廣大民眾在日常日用中形成共通的“物”的認知和“美”的體驗,形成文化的情感認同與維系。近現代以來,在社會工業化轉型進程中,傳統手工藝在手工生產方面的實踐很大程度上為工業化機械化加工所取代,主要在手工的技藝性、藝術化創作實踐方面得到保持和發展。如在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相當長的歷史時期里,大力發展工藝美術生產以出口創匯,其行業性的生產主要是富有民族文化特色的工藝實踐。隨著經濟發展,我國已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至2022年制造業規模連續13年居世界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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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促進經濟由高速增長向高質量發展轉型,包括創新驅動、結構升級、環境友好、城鄉融合等,與傳統手工藝發展具有內在聯系。同時,經濟發展帶動消費升級,國民消費需求從物質的質量功能向精神的需求體驗提升和深化,產品的文化屬性、精神內核愈加凸顯,個性化、定制化生產進一步發展,傳統手工藝由此獲得本土經濟市場的新的發展空間。在這一新的發展階段,面對新的消費需求、新的代際人群、新的經濟形態,傳統手工藝發展不再停留于傳統工藝品的復刻再造或傳統工藝的直接應用,而是基于其構成,進一步發揮文化要素、生產要素的賦能價值,具體涉及“形”“藝”“理”三個層面,成為新時代生活美育基礎上的賦能發展,即傳統手工藝在千百年積淀傳承過程中形成的視覺形態、技藝經驗、文化精神,其不同層次、不同形式的發現取用、設計創意將賦予相關產業新的發展動能,特別是近十年來演進發展、形成相當規模的“國潮”設計。
從時間線索看,各界普遍將2018年視作“國潮”元年,因天貓“國潮行動”攜一些國產品牌亮相紐約時裝周,有國產品牌在運動服飾中融入漢字、中國紅等元素演繹的“自省、自悟、自創”的“悟道”主題,掀起融會中國傳統文化的時尚潮流。此后,眾多商家紛紛展開同類設計,廣大消費者及網絡受眾關于“國潮”話題的檢索、發布及討論頻次以百億計。當然,從一種趨勢、潮流自醞釀到全面發展的過程看更具時間的延展性,人民網研究院聯合百度發布的《2021國潮驕傲搜索大數據》提出,截至2021年,“國潮”從萌芽到發展、提升經歷了十年三個階段,包括1.0階段回力、飛躍等國貨經典在生活消費領域重新崛起,2.0階段國產手機、汽車等高科技領域勝出,3.0階段民族文化與科技的潮流輸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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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2015年故宮文創走紅也具有標志性意義。從經濟與文化構成看,“國潮”實質是本土文化、傳統文化與新消費需求的結合,是文化傳承與產業創新的結合,是經濟生產與文化建構的結合,具有經濟、文化的雙重屬性。從包含的主要品類看,“國潮”產品目前主要涉及服飾美妝、文創潮玩、食品飲料、家電汽車、影視游戲以及休閑旅游服務等。相關設計運用了大量傳統手工藝元素,分析把握這一雙向的取用與衍生價值,有助于理解傳統手工藝在生活美育意義上傳承創新的當代路徑,把握“國潮”發展的潛在資源及文化動力。
傳統手工藝塑造了傳統的“物”的體系,衣食住用無所不及。在物質性的存在中,其造型結構、材質肌理、色彩光澤、紋樣圖案以及特定工藝運用所形成的綜合的形態等都以可見可感的形式留存,取傳統工藝之“形”加以運用成為“國潮”設計的主要方式,也是最為直觀鮮明的方式。
首先,對傳統手工藝品經典紋樣、圖案、形象的擷取或復刻是最直接的取用方式,傳統手工藝品中云、水、花、八寶、盤長等紋飾,龍、鳳、鶴、獅等形象,刺繡、剪紙、年畫等經典圖案廣泛用于“國潮”設計的服裝紋飾、美妝產品造型、食品包裝以及家電電子產品的外觀裝飾。在產品質量、功能既定情況下,傳統手工藝形態語言的運用成為產品形成吸引力并獲得溢價的重要原因。以國產美妝品牌“花西子”為例,作為創建于2017年的新銳品牌,其主打“東方彩妝”理念,在產品造型、包裝設計上運用傳統工藝,采用苗銀、苗繡、蠟染中“蝴蝶媽媽”等圖騰紋飾以及傣族孔雀圖騰、花絲首飾等紋飾,采用同心鎖、折扇等造型,運用鏨刻雕刻工藝,與民族草本配方等結合,推出不同產品系列,創建僅兩年公開數據顯示其2019年的年銷售額已達11.3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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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傳統手工藝元素融入“國潮”設計,不僅在服飾、美妝等本身具有審美功能的產品營銷中形成消費吸引力和文化附加值,在家電產品、可穿戴電子設備中也有廣泛應用,相關產品往往在技術迭代的基礎上尋求外觀的潮流化、個性化表達。如,近年來,美的、海爾、海信、小米、OPPO等分別與國家寶藏、國家博物館、西安博物館、故宮等聯名進行外觀設計,推出富有中國風元素的產品系列。值得指出的是,在數字技術發展的基礎上,傳統手工藝品之紋樣、圖案、形象的提取更加便捷,普通公眾均可參與設計制作,如美圖秀秀聯合中國紋樣線上博物館“紋藏”,在紋樣數字庫基礎上邀請插畫師、藝術家、刺繡等傳統手工藝傳承人進行展示和創意,以一鍵成圖功能使網絡用戶參與國潮紋樣共創,形成國潮紋樣素材,用于AR妝容、郵票等各類產品定制。在數字技術加持的“人人設計”時代,傳統手工藝之“形”的取用、創意、設計更加普遍并形成豐富的可能性。
與此同時,傳統手工藝品的色彩運用也成為“國潮”設計的直觀表達。在中國傳統手工藝品的色彩體系中,包含傳統的自然觀、人生觀,涉及認知世界的方式并用以表達情感、寄托愿望。歷史上,宮廷工藝的色彩有傳統禮制規定、華麗莊重,文人工藝的色彩講究精致雅趣,民間工藝的色彩飽滿熱烈,包含吉祥寓意。在“國潮”設計中,這些具有鮮明特點和內涵的色彩不僅被運用到服飾、彩妝以及數碼產品外觀中,而且應用于國風元素的舞臺藝術和場景式零售空間的設計中,以光、色、景等多樣化的形式融入今天的器用和環境,形成基于傳統色彩的豐富表達。當前,敦煌感配色、紫禁城色彩、宋瓷配色、唐三彩、唐妝以及礦石色、草木染等被充分發掘,極大突破了以往代表“中國風”的水墨色、中國紅等,成為民族審美的回歸與傳承。事實上,當傳統配色成為潮流性的元素,傳統色彩背后的民俗觀念、自然哲學、審美理想亦得到傳承和表達。如,潮牌服飾多在春節期間推出錦鯉等年畫配色服裝或傳統生肖工藝品配色的首飾,取吉祥寓意,應景入時,成為穿搭時尚,在傳統與個性的融會中成為傳統習俗的延伸和審美的演繹。
此外,在更全面的意義上運用傳統手工藝,還在于運用工藝所形成的相應的形態語言。如,刺繡、印染、織造工藝之于服飾設計,木作、金工、漆藝等之于家具家居設計,甚至剪紙、皮影、年畫等工藝語言運用于動漫、游戲等形象塑造中,均形成了鮮明的工藝特色和文化內涵。“Z世代”消費者往往不再追逐國際奢侈品的符號價值,而更愿為具有匠人手作屬性或民族文化內涵的產品付費,在消費中建構和實踐自己的生活方式與生活理念。主要原因在于,當代青年群體在物質豐裕的基礎上渴望精神的歸屬,在網絡化生存的環境里向往與自然的聯系,在快節奏、高科技的生活里向往手工造物以及物的使用傳承中所具有的時間感、記憶性,并在流水線、標準化的商品中渴望個性的表達。因此,整體上看,傳統手工藝之“形”在“國潮”設計中的創新性運用突破了傳統之物的“形”與“用”,得到跨界式的延伸與演化。傳統手工藝在美育意義上的傳播發展促進了“形”的符號價值發現與實踐,使“國潮”設計具有直觀的傳統特色和民族共識默會的基本內涵。作為傳統手工藝符號化賦能的實踐機制得到廣泛運用,具有經濟消費之外的文化意義。
傳統手工藝不僅以物質化的作品、產品形態存在,核心還在于技藝的經驗形態,因此也被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傳統手工藝之心手相連、物我相通的技藝實踐過程既是生命的感性經歷,也是創造力實現的理性實踐,具有豐富的體驗性,也成為當前生活美育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一過程在今天體驗經濟、場景化消費中得到發掘和應用,傳統手工藝的“藝”的體驗成為當代生活方式中“游于藝”的新的實現。
當前國人生活中的休閑游娛,不僅有解壓、治愈等需求,也體現出強烈的回歸和探索傾向,包括回歸簡約質樸的生活、回歸包含記憶和傳統的經歷、回歸與自然生態的本質聯系等。探索,則作為逃出平淡的日常生活的嘗試,如德國哲學家齊美爾所說,既是現代社會碎片式體驗的審美形式,也是追求新鮮、刺激和創造生活距離的具體表現形式。因此,傳統手工藝的體驗成為有別于現代化生活的獨特存在,可從中回溯歷史,投射情感,實現新的認知和創造。在“國潮”設計的潮玩、手游、影視視頻中,即包含大量傳統手工藝體驗性內容的創意運用。比如,近年來熱度極高的“國潮”玩具中,傳統手工藝體驗的再造成為重點,諸多國風建筑積木發揮積木還原建筑物的優勢,通過復刻古建構件,使玩者在拼建過程中體驗榫卯等古建工藝,尤其是面向成人的古建積木模型高度仿真,構件的顆粒數達數百至上千粒,細節逼真,并延展成街景系列,創造沉浸式的古建工藝體驗;面向兒童的“國潮”玩具中,也有依據圖案雕刻圖案并以墨水拓印于畫紙的“木版年畫”套裝、“魚燈舞”民俗中“魚燈”的制作套裝等,在工藝體驗過程中嬉游玩耍。在電子游戲領域,也不乏手工藝題材和場景的設計運用。如,陶藝制作、陶瓷修復、剪紙達人、木工雕刻等以虛擬形式還原工藝場景,營造手工造物實踐的真實感,成為兼具創意性和解壓作用的娛樂方式。
此外,近年來在紀錄片、短視頻等制作和傳播中,傳統手工藝也是主要題材。既有大國工匠的紀錄,也有市井之中手藝的尋找;有工藝大師、非遺傳承人的直播式工藝演示,也有發燒友、愛好者還原文物成型工藝過程的記錄,以及媒體達人對傳統手工藝相關的生活方式、生活場景的演繹性呈現;既有傳統手工藝保護傳承的公益性宣傳,也有傳統手工藝品的帶貨直播。雖然視角不一、主體多樣、目標不同,但通過視聽形式呈現工藝過程、使觀者認知和感受工藝過程并在受眾中形成極高的熱度和影響,由此體現了“國潮”視聽作品產品中傳統手工藝體驗的意義和價值,傳統手工藝之“藝”的體驗性構成在休閑游娛等設計中發揮了契合消費心理需求的獨特作用。
同時,傳統手工藝體驗本身也成為文旅融合中重要的發展形式。誠如“手感經濟”的提出者、我國臺灣地區的學者李仁芳所言,手感經濟就是深度經濟,是對生活有深刻的體驗,為相關物化產品或服務的“人文”價值付費,從而實現自己的一種生活主張。當前,文旅產業中的“手工藝研學”之旅、成人及親子類的傳統手工藝體驗課程等都較為普遍并擁有廣泛參與者。主要原因在于,當前的旅游消費等已從觀光游覽向休閑度假及教育研學轉變,從“到此一游”式的景觀空間打卡向生活場景、自然人文的沉浸式體驗轉化,加之個人及家庭的精神文化需求提升,人們往往不再滿足于留影、購物等表層體驗,更傾向于深度地認知學習、深入地參與實踐,正如在相關服務設計中有“無體驗不產品”的原則,傳統手工藝的制作過程本身成為了解風土人情、認知人文歷史、體驗生產生活的重要途徑。當前,關于體驗經濟的分類有娛樂體驗、教育體驗、避世體驗、審美體驗等重點,核心在于,使人在參與過程中、在浸入式環境中經歷某種事件展開的過程,并從中實現自我的某種建構和拓展,或區別于慣常生活而具有陌生化、新奇感,或著力建立與現實的新的聯系。由此可見,傳統手工藝之“藝”富有歷史積淀的、認知與審美融會的、身心體驗的特性,契合體驗經濟特點及體驗消費需求,富有生活美育價值,拓展形成廣闊的賦能空間。中國傳統美育有“游于藝”的主張,講求優游于禮、樂、射、御、書、數之六藝,如今,傳統手工藝之“藝”在文旅休閑場景中再造,在美育意義上有精神貫通之處。
傳統手工藝在“國潮”設計中的演化運用不只在于其形、其藝,還在于內在的思想和精神。雖然從歷史源流看,傳統手工藝是工業文明以前生產生活的產物,具有生產力水平的限定性,但從文明迭代及內涵比較上看,傳統手工藝賴以生成并長期傳續發展的漁獵、農耕文明具有生態文明的屬性,經由造物而構成的人與物、人與人的聯系有著萬物互聯的相關性——適應自然節律,取材于鄉土物產,運用于物質材料相適應的技藝,制造日常所需的器物或滿足同樣因自然節律而形成四時八節的節日禮俗之用,以及鄉土生活里的人生禮儀之用,實用、致用或裝飾審美、表情達意、維系禮俗,傳統手工藝的內在精神與進入信息文明階段的技術加持下的萬物互聯、新的互聯互通生態具有某種程度上的共通性。傳統手工藝因此不只是特種工藝的欣賞,而是進一步融入“國潮”設計回歸日常生活,核心在于傳統手工藝之“理”的日常應用。
首先,傳統手工藝中人與自然的相關性、和諧性與“國潮”設計之可持續的生態觀具有一致性,傳統手工藝生態精神的融入,在于構建人與自然的有機聯系。當前,人們的消費已經從物質滿足向精神追求提升和深化,往往不只是消費物質化的產品,還關注產品背后的價值理念、生產流程,關注物化產品背后的人的故事和精神。調研顯示,超過60%的消費者愿意為綠色消費支付溢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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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到,諸多“國潮”設計在產品的包裝、產品的材質開發、工藝應用等方面轉向傳統手工藝的發掘與應用,竹、木、草、棉等天然材質用于包裝,植物印染等用于著色,夏布、香云紗等融入服飾潮流,傳統手工藝應用于“國潮”設計并在消費中重建人與自然的關系。由此不僅促進了物質材料的可循環可降解無污染、工藝過程的低碳環保,更在于親生態價值理念的不斷建構,包括人與自然相依存而形成的生活的幸福感。也只有實現這種深度的建構,傳統手工藝內在的生生不息的精神才能傳續。從這個意義上說,傳統手工藝之“理”融入“國潮”設計也是中國社會在文明向度上提升發展的體現,是人生于世的本性的回歸。
其次,傳統手工藝之“理”涉及人與自我的關系建構。作為心手相連、人的本質創造力的實現,傳統手工藝在今天也成為人們投射注意力建立自洽性,以及脫離機械化、批量化生產,實現個性表達與悅己體驗的選擇。就前者而言,手工藝的制作過程使人出離工業化的時間節奏和信息化的虛擬空間,在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雕刻、一針一線的刺繡、千錘百煉的鍛打鏨刻以及包含著不確定性的陶藝制作燒造過程中重新體會時間的流動、物質的變化、生命力的投射,成為自我世界的新的體驗與建構。就后者而言,“國潮”設計中漢服興起、博物館文創發展,傳統服裝以及折扇、荷包等配飾流行,還有打上傳統手工藝等聯名印記的文具、擺件、潮玩手辦暢銷,主要源于年輕一代個性的表達和對悅己體驗的追求。因此,對于“國潮”設計的消費很大程度上是一種生活方式的消費,是生活態度的表達,不同于以往價格標簽或奢侈品符號式消費的外在張揚,而是自我的實現,包含文化的自覺和自信,體現文化價值觀和立場態度,極大擺脫了工業化消費的物質性和虛無感,成為自我精神世界的構建。從這個意義上說,傳統手工藝之“理”融入“國潮”設計也是生活意義建構的體現和不可或缺的維度。
此外,傳統手工藝之“理”涉及人與人的關系建構。傳統手工藝是傳統社會物用的實現方式,也是人情、禮俗的物質載體和維系紐帶,歲時節日與人生禮儀中的裝飾、人情往來時的禮品、代際之間傳承的物與經驗等,都涉及人與人關系的構建。今天,傳統手工藝之“理”融入“國潮”設計也具有人與人關聯互動的社會屬性,在傳統性與潮流感兼具的設計中體現為新的圈層社群的聯系與節日禮俗等儀式感的營造。作為“國潮”助推者的“Z世代”在網絡環境中長大,既喜好現實中獨處的“宅”,又熱愛網絡上的社交與分享,形成不同興趣共鳴的社交圈層。漢服的“同好”及不同主題的“國風”文化社群等成為“國潮”設計的助力者,相關消費行為不再因物欲的追求造成人與人的疏離,而恰恰增強了人與人的新的聯系。應該說,“國潮”設計的圈層傳播不僅是當代新社群關系的建構,也包含歷史的人與人的承繼關系,正如有研究者提出“國”是后輩對先輩的繼承,“潮”是后輩的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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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國潮”設計中榫卯類古建積木為例,在拼接過程中感受到的不只是榫卯的結構和造型,還有榫卯工藝有定法而無定式的智慧,那是工藝經驗背后的文化和哲學體系,正所謂“卯榫之耐用,是可以傳世的,是情感的傳遞,是人與事的紀念,是文化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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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與人聯系的一種紐帶。此外,年輕人越來越重視中國傳統節日,喜歡根據不同節日涵義選擇不同的應景禮物表達情意。在傳統佳節重拾儀式感,“國潮”品牌多在春節、端午、中秋、七夕等傳統佳節首發對應元素的潮流新品,如春節的年畫、端午的香包、中秋的茶具等,滿足傳達特別情意的需要,且主要從傳統手工藝中汲取養分拓展出新的產品線。由此可見,傳統手工藝之意、之情、之理是沉潛在民族集體記憶中的存在,也成為今天潮流設計中的情感、精神存在,是返璞歸真的傳承與創新。
傳統手工藝具有歷史基礎和傳統內涵,絕非時間向度上“過去的手工藝”,而是生產、生活中不斷演進的活態文脈,其與“國潮”設計的契合融通,體現了傳統手工藝之意義在當代中國的新的生成與實踐,反映出當代中國經濟、文化的新的轉化與提升。雖然從發展現實看,傳統手工藝與“國潮”設計的聯系不無局限與不足,包括傳統手工藝之“形”的設計運用中存在簡單的拼貼甚至肢解圖像語義的現象,傳統手工藝之“理”的設計運用中發掘度和創意度存在不足,部分“國潮”設計的創新性不夠,存在盲目跟風甚至粗制濫造的問題,以及傳統手工藝中可能涉及的知識產權保護還需要加強和完善。但整體上看,傳統手工藝在生活美育發展的基礎上賦能“國潮”設計,已然不只是某種資源轉化的策略或市場拓展的路徑,更是社會發展深層次需求的回應,在由物及心的建構過程中,實現的是民眾日常生活中傳統的溝通與文化的復興。也只有如此,手工藝等優秀的文化傳統才能不停留于保護式的傳承,進一步融入新的時代精神和創造力;中國設計也才能不斷汲取傳統的文化的養分,關切本土的現實生活,觀照消費背后的情感與精神追求,實現新的提升和發展。
潘魯生,中國文聯副主席、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中國工藝美術學會專家委員會委員、學術委員會委員。
殷波,山東工藝美術學院教授、“泰山學者”青年專家。
責任編輯:張書鵬
文章來源:藝術人類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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